進門以前,我還在滿心盤算——
林川憶會不會也帶老婆孩子來見林叔叔?
我該怎麼說服林川憶把孩子還給辛慈?
要不要告訴他,我已經知道了他的癌症?
如果他和林叔叔為了留住大林地產的繼承人,不肯答應,我又該怎麼聯合他的未婚妻,偷走孩子?
但剛邁進林叔叔別墅的段鐵柵欄,我便遠遠在庭院裏,聽見了女人歇斯底裏的哭嚎:“你這個魔鬼!我要殺了你!”
這把當初僅用短短十個字就險些逼瘋我的嗓子,化成灰我都認得。
是辛慈!
根本來不及多想,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我急忙加快腳步。
紀河也聽出了情況不對,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追在我身後。
可我們還是晚了一步,屋裏的傭人不敢靠近辛慈,圍著辛慈急得團團轉。
而辛慈,已經高舉著一柄明晃晃的西瓜刀,索命般直向林川憶刺過去了。
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第一反應,竟是想衝上去替林川憶擋刀。
但就在我要飛身上前的一瞬間,有人大力將我推倒,空手接下了利刃。
直到鮮血順著掌心,滴向嶄新的大理石地麵,我才發現,紀河居然代我替林川憶握住了奪命的尖銳刀鋒。
他明明隻要攔住我,抱住我,不讓我靠近危險就夠了。
但他卻為了替我保護林川憶,伸出了那雙彈吉他的手。
說不清是感動還是什麼,我整個人都傻掉了。
辛慈比我更傻,看誰都以為是林川憶,居然迅速抽出刀子,向紀河直撲而去,嘴裏還嚷著:“林川憶,你毀了我一輩子,我恨你!”
我嚇壞了,連滾帶爬地試圖阻止辛慈,卻根本沒那麼快的速度,刀子眼看就要戳進紀河心坎。
那一秒,我仿佛連呼吸都忘了,隻知道無用地遙遙伸手,肝腸寸斷地大喊:“不要!”
話音未落,淚也未落,一抹熟悉羸弱的老邁背影,突然從紀河身後躥出來,穩穩護住了紀河。
當鮮血從林叔叔蒼老的後心窩崩流四濺……
當我矯情的眼淚,終於如血般滾滾崩落……
我的世界,像驟然被按下了消音鍵。
林叔叔背後插著那把刀,表情痛楚地栽倒在紀河懷裏,是無聲的。
紀河推開林叔叔,俯身在林叔叔耳邊似笑非笑地低語,是無聲的。
林川憶按住失去武器的辛慈,揪著辛慈的頭發,痛心疾首地大罵辛慈,也是無聲的。
眼前的一切,甚至連色彩都沒有,儼如一出黑白默片。
無數早已遺失的記憶碎片,開始源源不斷地帶著劇痛,洶湧著,狠狠地,鑽進我的腦海……
我看見穿著校服的郗語默和尹恩賜,站在雜草叢生的廢棄小操場。
郗語默一手用力掀著尹恩賜的衣領,一手拿著一把寒光閃閃的水果刀,逼在尹恩賜脖子上。
尹恩賜表情複雜地把頭扭到一邊,疲於應對地勸郗語默:“別這樣。”
“我什麼都沒了!幹脆我殺掉你再自殺好了!”
郗語默像八年後的辛慈一樣,哭喊嘶吼著,整張臉扭曲成一團,閉著眼睛把刀用力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