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度對上了林川憶的眼睛,看到了他眼底幻覺般若有似無的細碎痛楚。
林川憶百年難遇地淡淡一笑,有些艱難地說:“你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何必再問呢?”
明明比誰都了解現在的我有多可怕,但他連騙都不肯騙我,隻是委婉而迂回地默認。
我遲疑地看著他,故作鎮定地笑了:“怪不得你五年都不提娶我的事,原來是先睡了尹恩賜他妹,又睡了郗語默她妹。你說你這麼愛吃窩邊草,幹嘛不找我?隻要你說一句想要,我隨時可以鋪好床脫光了等你。”
見我不停說著這些自我作踐的話,林川憶嘴角勾起一絲細小的弧,搖頭笑笑:“我也不想傷害你。可是你拍著良心說,你愛過我嗎?我寫了那麼多情書,你從來沒說過一句不想等。我陪了你整整五年,你哪天不是想著他?”
“我沒想他,如果不是你,我這次回國根本不會遇見他。”
嘴硬地抓起倒好的第三杯酒,我剛要喝。
林川憶奪過我的杯子,仰頭一飲而盡,酒精劃過喉結,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絲苦澀。
“遇不遇見都一樣。你對他的感情,早就超過了對我的依賴,隻是你的自尊不允許你承認而已。你對我,現在大概也隻剩下不甘心了。難道你上次在劇院停車場說過的真心話都忘了麼?”
到頭來,居然又是我的錯。
是。
我說過:哪怕他不愛我,哪怕他跟不知道多少人睡過,哪怕他跟別人有了孩子,我也沒法恨他,沒法忘掉他。即使他真要我死,我也願意獻出我的整個生命。
我說過:我騙得過全世界,卻騙不過自己。他紀河已經在我心裏紮根了。他就長在我眼睛裏,流在我血液裏,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你有辦法,求求你,教教我,怎麼才能不發瘋?怎麼才能不愛他?
可那些話,我是喚著紀河的名字,在對林川憶說。
我承認,七年前,我確實曾經耐不住寂寞、禁不住誘惑,一次次險些動心,跌入紀河的甜蜜陷阱。
可我在逃避,林川憶卻早就跟辛慈好了。
而且林川憶的兒子今年一歲,就是說,早在兩年前,林川憶已經打破娶我的承諾,又跟辛慈好了。
難道這也怪我嗎?
“我知道我有錯,但不會都是我的錯。”
好氣又好笑地望著林川憶,我給自己斟滿了第四杯酒。
“你沒錯,錯的是我。”
林川憶緊緊抓住我端起酒杯的手,掐著我的腕子,俯頭喝掉了大半杯。
動作太猛烈,另一半酒,灑了我一身。
喝完他還沒撒手,繼續說:“我當初應該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你留學,哪怕和你一起離家出走。”
他什麼意思?
明明先變心、先背叛的是他,怎麼每句話都好像還是我的錯?
難道他一直以為,我是真的跟紀河睡了,才會決定不回國嗎?
幾乎已經從林川憶攫著痛苦後悔的眸子裏,讀到了那種讓我想吐的失望,我冷笑:“七年前的我,還沒進化成潘金蓮,不敢指望人見人愛。當時在我的字典裏,還沒有一夜情這樣惡心的字眼。”
“對,所以你就選擇了對紀河從一而終。”
林川憶也笑,繼續著和我完全不在同一頻道的對話,抓起我最開始倒給他的那杯酒,又喝光了。
聽出林川憶從頭到尾都在誤會我,我更狠地沿襲著停車場的套路:“我跟紀河,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就像壞掉的筆,明明有墨水,卻寫不出字。”
說完我還在笑,隻是眼眶裏蓄積已久的淚水,終於有一滴,不聽話地順著眼角滿溢了出來。
那是一滴同情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