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看他,埋頭往嘴裏塞著牛排,漫不經心地冷哼:“就憑你,也配讓本公主生氣?”
“明明吃醋氣得要死,幹嘛不承認?”紀河唇角彎出一絲細小的弧,笑笑:“算了,人家給你買情侶手機,就當賠罪,好不好?”
我板起臉,再接再厲地橫眉冷對:“本公主沒吃醋沒生氣,不需要賠罪,也不缺手機。”
這番話顯然毫無說服力。
“現在你缺手機了。”
紀河居然早有預謀般將我的手機泡進他的牛奶杯,十指輕巧桌子,看著我,揚起了一抹無恥賤笑:“而且……沒吃醋沒生氣,為什麼讓顏洛別撩騷你老公?為什麼打你老公耳光?為什麼把自己鎖在屋裏哭?為什麼犯病?又為什麼不肯陪你老公逛街?”
聽他一口一個老公,我恨不能跳到對麵活活掐死他。
但昨天那句“少撩騷我老公”,確實是我親口說的。
深知跟他認真就輸了。
我倆隻是表麵夫妻,我對他反應越強烈,他越會覺得我愛他、在乎他。
不願重蹈昨天的覆轍,更不願失態滿足他多次俘獲同一隻獵物的成就感,我黑著臉撂下刀叉,瞪他一眼,從後槽牙憤憤擠出一句:“想讓本公主陪你出門就馬上閉嘴。”
紀河達到目的,咧開一抹陰謀得逞的招牌笑容,得意地噤了聲。
而言出必行的我,隻贏在氣勢上,吃過飯還是要陪他“約會”。
其實,算起來,從我倆正式確立關係到分手,正兒八經的單獨約會,隻有一次。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直記得那天。
出發時,北海道的陽光明媚輕快,大沼國定公園的丁香花和槐花開得枝繁葉茂。
那會兒紀河窮,怕打擊他的自尊心,滿街庭院式的高價啤酒店,我壓根不敢進,隻能假裝興奮地讓他在城市雕塑、噴水池和樹下給我拍照,用的還是我那台德國相機。
估計紀河感受到了我對他的特殊照顧,先是不容推脫地在商業街買了一雙遠遠超出他收入的細跟涼鞋送我,後來又生拉硬拽地帶我去白色戀人巧克力工廠,親手為我做了一盒米老鼠形狀的草莓夾心巧克力。
離開那座洋溢著英倫氣息的歐式古堡時,我穿著那雙鞋、捧著那盒巧克力,別提多美了。
可是,回程途中,突然下了一場渾濁粗暴的大雨,將滿地花瓣打得肮髒不堪。
紀河隻好背著我,蹚在沒到小腿的積水裏往車站走,那雙鞋就那麼被衝跑了。
紀河又隻好把他的鞋子脫下給我穿,讓我撐傘躲在屋簷下,光腳冒雨替我撈鞋子。結果,最後他追了幾條街都沒找到那雙鞋,巧克力也被澆化了。
當時看他兩手空空地回來,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特別沒有安全感,指著他的鼻子警告他:“以後不準再送本公主任何東西,也不準再對本公主這麼好。”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我是怕擁有過,失去的時候會難過。
紀河似乎那時就洞悉了我的不安,一把抓住我的手,笑笑地說:“沒有了巧克力,你還有我阿。”
他的力氣很大,在雨幕中慢慢俯過來的笑顏,清亮純粹。
電光火石間,被他溫柔地吻住以後,眼前全是星星的我,完全無法想象,他為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在演戲。
盯著此刻專心挑選情侶手機殼、下載情侶主題的紀河,我自嘲地勾了勾唇。
真是演技不減當年。
隔著口罩、墨鏡、棒球帽,我仿佛都能看見他堆著滿臉假惺惺的寵溺微笑。
甚至,哪怕他和先前的電梯墨鏡男有著極為相似的裝扮,我也不覺得嚇人。
多半察覺到了我充滿嘲諷的視線,紀河抬頭,壓低聲音,悶悶地問我:“時間還早,要不要去看場話劇?”
我興趣缺缺地搖頭:“我還要寫霓裳服飾的廣告歌,沒時間陪你排隊買票。”
“人家買好了。英國來的劇團,演《呼嘯山莊》,再過半小時就開場。”紀河說著,亮出兩張話劇票,擺明了我非去不可。
因為,他早早訂好了票,無疑證明,買手機隻是昨天那場意外引出的幌子,看話劇才是我倆“約會”的主要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