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飯店的人趕她走，她才跌跌撞撞地走在風中。
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在走路，腳下的動作像是被神經牽引了一樣那麼機械。
每走一步，刀尖仿佛在腳心上刺一瞬。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醫生告訴她，被掰斷的指骨已經接不回來了。
青洛才知道，自己的右手就這樣徹徹底底廢了。
廢得悄無聲息。
就像她一樣，苟延殘喘好幾年，最後也不得善終。
被殘害的手指關節腫得老高，通紅成了一片。陸明琛站在她身前，替她冷敷。
五根指骨全部斷裂，握住時已經開始僵硬地變形了。
“誰幹的？”他的嗓音裏沉著幾分不忍。
青洛的眸子暗得沒有一點光色，淡淡道，“飯局上的人。”
怒氣幾乎快要在胸間炸開，陸明琛唇齒間咬出一個又一個字。
“告訴我。是哪家公司的人這麼對你？”
她的唇裏發出一聲宛若自嘲的輕歎，低得幾乎聽不見。
“那些人手段殘忍，陸先生如果去了，隻會受我的連累。”
她有氣無力地說著，忽然揚起低垂的頭顱，蒼白的臉上強裝出一抹黯然失色的笑。
“我的死活，從前沒人在乎，也沒人過問。陸先生……你還是第一個。”
“青洛……”陸明琛手掌緩慢攥成了拳，望見她笑卻心痛萬分。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冷敷完後，她渾身冷顫地自顧往前走。腳下的陰寒順著她的雙腿向上攀著，令她差點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空氣好重，一寸一寸從血液裏擠出。
右手明明還在，卻感覺它徒然空蕩蕩地晃著。
她已經忘了五根指骨相繼斷裂的痛感了，也許是痛感太過頻繁，逼得她隻能麻木不堪。
畢竟某人說了，她的痛算得了什麼痛。
她承受再多不堪，都隻配叫作贖罪，隻配叫作活該。
渾身愈來愈冷，冷得她恨不得將自己縮緊成一團。
驟然間，一股力量忽然狠狠擁住了她的肩，青洛再反應過來時已被陸明琛擁在了懷裏。
“告訴我。是不是……霍墨庭把你害成這樣的？”
他的聲音極低極輕，“霍墨庭”三個字卻一瞬間將她生生打入地獄。
青洛一僵，渾身如同滾過顫栗的電流，動彈不得。
她蒼白的唇瓣突然劇烈顫動起來，不知為何憋得眼眶通紅。
“不……不是……隻怪我自己……”
“青洛！”
突如其來的低吼如一道閃電轟隆隆落在她耳旁。
字字誅心，聲聲泣血。
“他白天讓你磕頭磕到整個額頭血肉模糊！晚上又讓你搭進去一隻右手！他怎麼能對你這麼殘忍！”
青洛突然淚如雨下，整張臉哭得生生皺成一團。
隻感覺陸明琛的低吼一直持續在她的耳畔，一聲一聲震得她淚雨滂沱。
“青洛！你怎麼這麼傻！傻到不懂得保護自己！傻到就這樣任他折磨你！”
一個“傻”字，刺得她滿身血洞。
她屈下無力的雙膝，忽然笑得淚水漣漣。
“你說得對。我是傻……傻到無藥可醫……可是……”
哭腔逐漸放大，撕心裂肺，變為了黑夜裏悲涼的慟哭。
“可是，我沒有辦法……不這麼傻……大概，我生來，就這麼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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