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官員的後事後,張巡來到城頭上,眺望遠方,忽聞城下一聲大喝:“報告節度使,太守,尹子奇大軍以兵至三十裏外安營紮寨,人數眾多,某不敢繆論。”
“再探再報!”張巡大臂一揮,道,隨即看向身邊的人,雷萬春微沉著頭,他沒有什麼辦法,許遠不住地一歎,他文弱書生,到此還未想通張巡是怎麼轉變過來的,文武全才,就別說什麼用兵之道了,南霽雲目光遠射,他似想看清這幫叛軍的實力。
史民卻抓著城頭的磚上,一臉沉思,不知想些什麼,這麼多人,他都不敢說帶著騎兵能衝過去,但最艱難的雍丘都抗過來了,還有什麼不能打的,他相信,事情一定可以迎刃而解。
“使者,太守,某想率軍去看看。”南霽雲不放心,還是想去看看,他的眼力極好,或者說,他的弓箭營都是精準眼力,一聽話語,史民也急了,忙道:“某也去。”
“在下也想去看看。”許遠身邊一人站了出來,此人是即南霽雲之後的大將:田秀榮,身穿盔甲絨嬰,一副就義之心,讓人深感尊重。
見此,張巡與許遠彼此一看,都沒有意見,道:“好,率五十輕騎兵,由史民指揮,南霽雲輔助,田將軍維護,切不可與叛軍當麵交鋒,一旦發現,立即回歸。”
“得令!”三人一抱拳,立即轉身下去,不時便從城東揚馬而出,外麵寒風呼嘯,吹的臉上刺骨的痛,一行人放慢速度,此時已經天黑,他們的馬蹄上綁有厚實的衣襟,基本發不出踏蹄聲,與黑夜真正的融為一體。
兩人率隊來到叛軍外三裏處,這附近就有巡邏軍守護,他們悄悄下馬往前匍匐去,這才看的仔細,火光映耀之中,顯現出準備精良,軍勢嚴謹的隊伍,絕不是一般兵痞,等級森嚴,來了一位小將,士兵就立即讓位,每團火四周圍繞著三十人。
南霽雲眺望天空,他發現,整個天空紅瑩瑩的,連綿數十裏,可以說,比整個睢陽的地界都大,更別說營寨裏休息的叛軍,這火堆也忒多了點吧,一萬人需要方圓兩裏多的地方,這都算少的了,現如今的規模,兵力最保守也在十萬左右。
南霽雲臉色陰沉,長呼一口氣,看來睢陽這次真是凶多吉少了,本以為叛軍虛張聲勢,不然怎會在河南大敗之後一下調來這麼多兵力,殊不知,這些大多是從山東一帶過來的,山東地理位置雖然重要,那是對範陽老巢造成威脅,因為離的近,這次史思明固守,該搶的也搶的差不多了,這裏過半兵力都是從山東抓來的。
所以一下促成十萬大軍,自是不在話下,少數民族精銳兩萬人,這是一支不可忽視的隊伍,就算張巡傾囊而出,也不敢說能在這支隊伍下完勝,其餘正規漢軍三萬人,剩餘的都是散兵遊子,有些坐在火堆前,一想到自己將要身死,竟然暗自流淚,想起這最後的一個年頭,父母離亡,自己命不久矣,軍心開始動搖。
史民也感到這隻隊伍不一般,或者說,濫竽充數著居多,但人數著實嚇人,數十萬大軍,就是一人一泡尿,也能衝垮一座城池啊,他見映耀的天空中彌漫著微妙的低沉氣息,看似五大三粗的他心裏卻細的很,因為這裏有股熟悉的氣息,山東父老。
史民雙眼濕潤,他沒想到自己將要斬殺的是自己的老鄉,對於重情義的山東人來說,這是莫大的罪責,可此時又能怎麼辦,他又想到一個問題,便低聲道:“南八,你在這等等,某去去就來。”
說著他就隱匿在黑暗之中,南霽雲還未攔住,隻得繼續觀察叛軍,整個大軍死氣沉沉,特別是到了深夜,若不是外麵有烤火的人,真像一個敗軍之隊,誰都不想戰爭,更何況是年剛過完,而且還是被強行拉來,軍心自然不穩。
尹子奇不是感覺不到,可他也沒辦法,不敢緊逼,生怕隊伍嘩變,那就完蛋了,這數十萬大軍他也是第一次帶領,以前聽說:兵者,多多益善,兵力越多,實力越大,可如今帶上十萬大軍,真是身心疲憊,還未開戰,就已經累得不行了。
李庭望帶著四萬大軍都難以吃消,最後被斬殺,他自己自是沒有李庭望帶兵時間長,這次對他而言,也是一次重大的考驗,所以他隻能在暗中窺視,盡量不與士兵直接麵對,明日就要壓進睢陽,希望一戰能拿下,那大家都消停了。
幾刻鍾後,史民從遠處跑來,手中拿著一個竹棍,小刀還在不斷地休整,時不時在手中打轉,玩的清閑,南霽雲眉頭一皺,這小子到底幹嘛去了,見他到來,急忙道:“你拿這幹甚。”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吧,沒事,以後跟著張節度使多學學,攻心戰,去年柳夫人梅花三弄,今日老子高山流水,哈哈。”史民得意的不知姓什麼,看著吃驚的南霽雲一打頭盔,道:“別看某粗人一個,這曲調從小就學,唉,說起來,阿郎也是想某考取功名啊,唉。”
“高山流水不是古箏嘛,你拿根竹子幹嘛。”南霽雲疑惑道。
“說你蠢,還真的想蠢下去,這曲調隻要在你心中,隻要你會吹笛,自然能吹的出來,或者說,任何樂器都行,隻是音律不同罷了,但對於那幫粗汗,對於山東父老來說,足以了。”說到最後,史民也不住一歎,好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