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的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既然他說的是‘月下’,那麼便是要等她到月落才會離開,為何還不來?
莫不是他已經被張家察覺,身陷險境?
越想,汐瑤心裏越發沒底,怕他不出現,更擔心遇上相熟的人。
恐怕這是入宮前最後一次與陳月澤見麵了,也許正因為他聞得她在京城的變故,才特地趕回來與她一見。
這是唯一的機會……
驀地!!
就在她正前方十幾步開外的地方,一男子身披純黑色狐裘披風,內著淡紫綾緞華袍,臉上還帶著一張極其猙獰的獸麵!!
再望他身形,與陳月澤似極了!!!
此時他正也站定在那裏,四顧環視,仿找尋著誰。
不巧的是,就在汐瑤看到他的同時,餘光中瞥見祁雲澈和祁璟軒從東麵行了來,隻他兩人目不斜視,暫且還沒看見她,但那是早晚的事。
她連忙硬從人群裏擠過去,期間愣是將身邊的人推得蹙起眉頭,回身來望,見她是個穿戴不俗的小丫頭,心中有個忌憚,才沒有找她的麻煩。
好容易來到陳月澤的身邊,這人自己約的長樂坊望北角,他竟還左顧右盼!
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回眸望向她時,汐瑤迅速低聲說道,“我已查清二叔與張家多有牽連,你回去後可借信道接近張悅廉,不日我就要入宮,你自己多加小心,千萬見機行事。若有生變,就去尋冷……你不是陳月澤?!”
與那雙陌生且是帶著詫異神色的深眸對上,汐瑤陡然一僵!!
這對眉眼……
可是,再上下反複看此人,無論身形還是穿著都……穿著!!
汐瑤這才發現他黑色狐裘大衣內的淡紫色錦袍並非雲紋,而是鳳池圖案,所以他不是——
“汐瑤,你怎一個人在這裏?”
腦中轟然坍塌時,祁璟軒略顯得疑惑的聲音響在旁側,“和……三皇兄?”
同一時,她抓住的那人不動聲色的掙開她的手,揭開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爾雅清貴的臉容。
祁明夏隻若尋常那般,姿態靜淡的問祁璟軒道,“怎隻有你二人?不是和大皇兄他們一道的麼?”
每年上元節,都會有皇子站在朱雀樓上向百姓派撒寫了吉祥話語的紅箋,他正是從和祁煜風、祈裴元辦完了這件正事,過來與他們彙合。
說罷之後,他又側頭看了身側呆如木雞的女子一眼,再道,“我也是才望見慕小姐,不知你可見到九皇妹她們?”
與祁明夏眸光對上那刹,汐瑤又得一怔!
硬生生的擠出抹不自然的笑,她道,“嫂嫂和大哥哥……還有永王在一起,離了沁湖後,說是要到升平坊食胡餅,我被人群衝散,又覺得有些乏了,所以……想先行回府歇息。”
她話說得極為不連貫,幾乎字句都是看著祁明夏的臉色,一邊確定著什麼,一邊緩緩道來。
“是麼?九皇姐她們竟去了西市……”聞言,祁璟軒自言自語道。
他也早就發覺她臉色不對,權當人疲憊了,沒有多加懷疑。
轉念再想起之前沁湖上那一幕,他衝汐瑤咧出個欣賞有加的笑容,毫不掩飾的對她誇讚道,“汐瑤,你可真是深藏不露!那跨橋一舞精彩絕倫,本王多年遊曆諸國,都沒見過能與你媲美的,對了,男子那邊是誰奪了魁?可是我們識得的?”
聞他問來,汐瑤不自覺又去望祁明夏。
怎會是他,怎會是他……
彼時她心中早就被攪成一團亂麻,哪裏還顧得上回話?
自己蠢笨得連人都認錯,更將如此重要的信息告知了明王!!
他聰睿非常,必能憑她的話推敲出所有來,偏此時正逢他和祁煜風爭得你死我活,加之煜王就要迎娶張清雅,他豈有不以此打擊的道理?
那麼到時候她慕家……還有陳月澤知情不報……
恐怕陳國公府都會被降罪!
怎辦?怎辦???!!
她呆呆僵立,不知所措,隻覺腦子裏嗡鳴不斷,看著祁璟軒蠕動嘴皮,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祁璟軒連喚了她好幾聲,她都恍若未聞。
祁雲澈默然在旁,狹眸半眯,隻見她死死盯著祁明夏,張開口來想問些什麼,可人已如失聲,半語不能言。
對上那雙淡薄非常的眸,心中徒有顫栗。
他還能如何?他該如何?!!
“汐瑤,你怎麼了?”
祁璟軒總算察覺她的不對勁,還沒來得及仔細關懷,從朱雀大街那邊傳來一陣極其吵嚷的聲音,蓋過了他的話語聲。
接著,隨著湧動的人潮,先是一顆火球被人穿在長棍一端,戲耍在半空,來回張揚橫掃,所過之處,火星跳躍,掀起一片驚歎叫好。
而後是一條百人撐起的巨龍,隨著那火球盤旋婉轉的向汐瑤所站在街口湧來。
人浪如漣漪,陣陣散開,一波推著一波,登時就將那女子與祁氏的皇族男兒們衝散——
祁璟軒眼睜睜望著失魂落魄的汐瑤,宛如風中殘葉,被巨浪卷得離自己越來越遠。
之後,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