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聲輕巧,聲聲都充滿滲入骨髓的脅丨迫。
張恩慈自己會想,慕汐瑤與皇族的關係密不可分,她今日敢來,就定會留有後招。
別說此刻殺她難,就是等她出了梅園,動了她,恐怕是多有正中下懷!
再想,慕汐瑤說的話也不全無可取。
自從有了靈兒之後,張恩慈最放不下的還是這個女兒。
她也害怕,若有朝一日事情敗露,自己死也罷了,她的靈兒怎麼辦?
“這事有那麼難嗎?”斷了她的念頭,汐瑤冷冷說道,“就算姨娘不想想自個兒,也該為三妹妹打算,你隻能選擇我,也隻有我能幫你,否則——”
“大姑娘會無所不用其極,讓我的靈兒生不如死,更要讓我看著她生不如死,飽受鑽心之痛是嗎?”
從前,張恩慈根本不會相信慕汐瑤會有這等能耐。
可是現在……
“姨娘果真聰慧過人。”聽她服軟,汐瑤莞爾,心下卻總算暗鬆了口氣。
張恩慈臉色有些慘然,連說話都輕飄飄的,似又沉吟了片刻,再歎息一聲,才又問道,“我知道今日大姑娘來慕府是為了分家一事,敢問一句,你是因為張家……才有的此舉麼?”
“是,也不全是。”
事到如今,捏了張恩慈的軟肋,汐瑤知道她如此問,也許是對她最後的試探,也許,是在為女兒今後的安危求個保障。
所以汐瑤也試探她。
聽了這似是而非的回答,張恩慈難得對眼前這小丫頭露出抹佩服之色,“你想知道什麼?”
“全部。”
“好。”
她快人快語,轉而先望了眼外院,思量了下說,“隔牆有耳,我入房中去寫,凝香也快回了,姑娘可到外院去吃碗甜湯,待我寫好,親自交到你手上,你拿著做個憑證也好,將來當作證據也罷,我張恩慈隻求你一件事。”
無需她說,汐瑤默然,“靈兒是我慕家的血脈,隻要你莫生非念,我會盡力護你母女二人周全。”
“大姑娘不用顧我。”
張恩慈嗬笑了聲,她早就是豁出性命的人。
“我自認心腸歹毒,手下做過的惡事數之不盡,我要下地獄,佛祖都攔不住,隻我此生唯一牽掛便是靈兒,她尚且年幼,對此事一無所知,無論將來如何,但求姑娘能在最危難的時候,保她一命!”
“我答應你。”
……
事情進展得比想象中順利,甚至過於簡單。
汐瑤在外麵品著甜湯,一麵尋思著,擔心張恩慈會不會使幺蛾子?
可這裏是慕府,自己的人就在園外,剛才凝香送了甜湯進內廳,出來後也同她說了,她們姨奶奶請姑娘稍坐片刻。
凝香是個膽子極小的,撒不成謊,再估摸張恩慈也不敢怎麼樣,畢竟自己還拽著她女兒的前程命運,如此,汐瑤便放了大心的坐在園外等。
便於此時,隻聽外麵四婢和張嬤嬤啟聲請安,連喚了好些名字。
汐瑤隨之站起,就見慕堅先跨了進來,步子不乏急促,身後跟著神色急切的蘇月荷,還得兩個家丁扶著酒氣熏天的慕少隱。
“二叔,二叔母,三叔。”
汐瑤見禮時,慕汐嬋歡快的奔了進來,纏著她的手臂便道,“大姐姐好久沒來了,想得我!今兒個可要在這裏住下!”
“嬋兒!”蘇月荷低低的輕喝了她一聲。
慕汐嬋擰起眉頭,有些不耐,“爹爹,娘親!瞧把你們急得,大姐姐還能把張姨娘吃了不成?”
聽她說來,汐瑤才反映,原來這行人神色匆匆,是怕她和張恩慈再生事端。
“大侄女,久、久不見你……仿、仿佛又……水靈了幾分?”被家丁架住的慕少隱嬉笑著同汐瑤說渾話。
他身上除了酒氣,還有難掩的脂粉氣息,也不知道慕堅和蘇月荷去哪個溫香軟玉的地方將他撈了出來。
汐瑤隻望了那如爛泥般的小叔一眼,連話都不願多說。
慕堅更是氣得重重歎了口氣,恨慕家出了這等不成器的,分家也好罷!!
蘇月荷呢,先前來時臉容上神色表現太過,故而這會兒想說點緩和的話,又覺尷尬,終歸是不可能再如從前那樣對待汐瑤。
等這麵沉凝了會兒,慕汐靈才緩緩踱了進來。
她一臉清高孤傲,直走到慕堅跟前,告了他,就往屋裏尋她娘親去了。
對汐瑤,那是此生最大的仇人!半眼都不多望!
粘著汐瑤的慕汐嬋見不得她裝模作樣,當著慕堅就衝那清瘦的背影瞪去一記。
更稀奇的是,蘇月荷竟隻冷眼看著,什麼都沒說。
看來如今慕府內宅爭鬥,比想象中還激烈。
“既然來了,就到前廳去說吧。”慕堅看看自己的三弟,再看看汐瑤,對她說道。
總算是要真正分家了。
還未應聲,忽而才將入房中的慕汐靈聲嘶力竭的喚了一聲‘娘’,那聲音淒慘至極,如臨生死邊緣,眾人大驚!
跟隨眾人湧入內廳一望,那張恩慈已倒在慕汐靈的懷中,胸口起伏得急促,口鼻中不斷有黑血冒出,隻剩下半條命!
那雙同樣冒血的眼睛,睜大到了極致,死死的盯著汐瑤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