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血輸送給了她?
她的體內此時流淌著的是她與他的血?
“你會在夢中看見自己的一生,夢醒時分,一切便是全新的。”
全新的?
他要她過著沒有他的全新生活麼?
他怎麼忍心?怎麼忍心拋下她一人?
秋夕無法思考,此刻她隻期望可以見到他,見到他。
“帶我去看他,帶我去看他……”
秋夕顫抖著掀開被子,欲下床,卻堪堪摔倒在地。
竹染上前扶起她,眉目中帶著一絲歉疚:“禹城隻有他的衣冠塚。”
“帶我去……”
皇帝的衣冠塚在一座小島上,秋夕在那呆了很久,從白日呆到傍晚,隻直勾勾地盯著那塊墓碑,仿若盯久了,他便能從裏麵走出來。
她連去了七日,每日都是如此,清晨去,天黑回,不哭也不鬧,安靜得可怕,隻是坐在墓碑前。
第七日天黑之後,秋夕支起身子,欲站起,卻不穩,竹染上前扶住了她:“他為你逆天改命,為你甘願赴死,你不該辜負他的一片苦心,不該這般糟踐自己。”
秋夕看著自己手背上淺淺的青藍色血管,這裏麵,流動的是她與他的血。
她不是一個人,他在她的體內。
她該好好活著的,連帶他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此時天色已黑,月亮升起,竹染在夜色中的麵孔被隱去了大部分的細節,隻餘一個被月光渡染的俊美輪廓,像極了皇帝。
秋夕抬首便看見他,竟就這麼一動不動看著他,沒有了反應。
“若你想看,可以回去繼續看。”他忽然開口,眸光閃了一下。
秋夕恍如在夢中被拉回,即刻回了神,神色不自然起來,感到耳朵在燒,匆匆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低聲道:“失禮了,莫要怪。”
“百裏老兒收我本就是因為我與軒轅祁長得相似,他說我長得像他,性子卻比他好,讓我多陪著你。”
多陪著自己?
秋夕有些頭疼和無奈,她這師父真是不叫教人省心。
“百裏師父他……脾氣很古怪的,不要聽他,你這樣的年紀,應該去禹城裏喝花酒,逛瓦子,調戲年輕貌美的小姑娘。”
“……”竹染黑了臉,“你如今這種狀態,我哪能去調戲小姑娘?”
秋夕想想,覺得有理。
於是,為了能讓竹染毫無愧疚之心地去調戲小姑娘,她之後接連幾日都沒有再去皇帝的衣冠塚,而是坐在房內撫琴養花。
但這竹染依舊每日都來,秋夕便很難受,卻又不願去責罵他,隻得躲他:“我想要出去逛逛。”
“我陪你。”
“不用。”秋夕說著便轉身快步出了門。
竹染跟著她,卻沒有跟得很緊,與她保持著十步左右的距離。
秋夕走在禹城的大街上,打量著四周的風土人情。
由於禹城是一個臨海之城,故而叫賣的食材多為海鮮魚類,房屋建築的頂很高,百姓的著裝較為窄小,色澤也較之內陸城市鮮豔許多。
她走著,看見對麵迎麵走來一名身著內陸寬袍大袖的頎長男子,一頭銀白的發,麵上是一張造型別致的金色麵具。
此人造型實在特別,秋夕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在路過他是收回了視線。
她卻忽然感到耳邊傳來一道微風,滿頭的烏發即刻鬆垮散落,在晨風的吹拂下揚起,柔軟順滑的發絲拂在麵頰上,癢癢的。
“姑娘,給。”那銀發男子在她身邊站定,攤開手掌,掌中是一根瑩瑩玉簪。
秋夕接過,有些困惑自己的簪子怎會無故墜落。
但她還是禮貌道:“多謝公子。”
銀發男子卻不多言,隻轉頭看著她。
被他看著,秋夕感到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她甚至聽得見自己心髒跳動的“噗通”聲。
“還了東西,便趕緊離開。”呆愣之際,竹染忽然走來,摟住了秋夕的肩,對著那銀發男子敵視道。
那銀發男子偏頭看向秋夕身邊的竹染,片刻之後開口:“失禮。”
語畢轉身而走。
銀發男子走後,秋夕即刻將竹染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拍開:“你做什麼?”
“你那簪子就是他拔下的。”竹染蹙眉,盯著那銀發男子的背影,“雖他手法奇快,但我在你身後看得清清楚楚!他顯然便是想要趁機接近你!”
趁機接近她?
秋夕轉身去看那人的背影,頎長冷峻,銀發如雪。
與他有些像,卻又不太像。
秋夕搖了搖頭,她定是過於想念他了,在街上隨便遇見一人便要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