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本就寒冷的冬夜氣溫驟降,左丘瀾逐漸開始受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很冷?”方詢的語氣中透露著不著痕跡的關心。
左丘瀾白日裏便早已手腳冰涼,此時此刻,連唇色都開始發紫,凍得上牙打著下牙。
她哆哆嗦嗦道:“無、無礙。”
方詢猶豫了片刻,終是張開手臂將她摟入懷中,雙臂纏繞在她的身前,將她冰塊似的手揣入自己的袖口。
左丘瀾顯然一僵,神色慌亂,微微有些掙紮。
“我是公公,無法娶妻,你怕什麼?”方詢將她摟得更緊。
他披了一件極厚實的披風,身上穿的是保暖的獸絨,袖口中很溫熱。左丘瀾的手被塞入之後,便不想再拿出來。
與方詢在一起,左丘瀾可以很安心,因為他對她無利可圖,而他明知無利可圖,確依舊對她施以關懷,這讓左丘瀾不得不感動。
一整個晚上,他們幾乎便是在這棵樹上熬過的,左丘瀾昏睡過去,又被凍醒,來來回回,反反複複,直到方詢將手放在她的額頭,她的意識才逐漸清醒。
“二更天了,此時是他們最需要休息、注意力最鬆散之時。”方詢伏在她耳邊輕聲道。
“那……走麼?”左丘瀾渾渾噩噩地問。
“你發燒了,我們必須繼續向南,找一間醫管。”
左丘瀾點頭,意識再次模糊,靠在方詢的懷中,昏睡過去。
方詢將她抱起,站直了身體,銳利漆黑的眸子敏銳地打量四周,鬼魅一般幾個跳躍之後,消失在這片鬆樹林中。
交子城在前方五公裏處,那裏有皇帝一早安排好的接應。
京華距南楚首府閩蘇十萬八千裏,途中有大小城池無數,皇帝在每一個城都有部署,隻為方詢開路,順利到達盤踞江南的楚地。
方詢連夜到了城中之後,掏出懷中皇帝的令牌,交給守城的侍衛,守城侍衛立即帶領他到了早已備好的秘密住所。
住所中有三人,身高體格與方詢相似,經過易容,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皇上命我等明日分三批次,假扮總管的模樣從交子城離開,分別去往附近的三個城。”其中一個抱拳對方詢道。
方詢將左丘瀾放在住所的榻上,點了點頭:“五更天時,第一批的便可動身。”
“是!”那人回答。
“即刻去請大夫來。”方詢探了探左丘瀾的額頭,燙手。
那三人麵麵相覷,其中一人終是忍不住問道:“敢問總管,此人是……”
“是皇上特命保護之人。”方詢冰冷的眸子瞥了他一眼。
那人立即感到有寒意從腳底傳遍了全身。
三人不再多言,立即去請住所備好的大夫。
聽說是天子下令保護之人,大夫不敢有絲毫怠慢,放下藥箱,便開始仔細為左丘瀾切脈,又認真探了她額頭的溫度:“此女子身受重創,還未好全,便又寒邪入體,身子已經不起折騰,總管明日離開之時,不可帶著她。”
“她需將養多久?”方詢蹙眉問。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位女子五髒受創,骨頭錯位,如今又寒邪入體,高燒不退。”大夫搖了搖頭,“修養之期,老朽實在估摸不準。”
這等重傷,又是這等天氣,養得好,算撿回一條命,養不好,怕是要香消玉殞。
方詢垂下眸子思慮:“此處離京華近了些,明日我帶著她去往更遠處的城池,再放下她養傷,可行?”
那大夫搖了搖頭,即刻又點了點頭:“依老朽之見,不可,若總管決意堅持,也未嚐不可。”
左丘瀾此時轉醒,悠悠說了一句:“依我之見,此處人生地不熟,住不習慣,方公公還是帶上我吧。”
方詢冷冷掃了她一眼。
“你看,我還有力氣說話,可陪你漫漫長途,帶上我,不是很好麼?”左丘瀾將他的眼神無視。
她一個瞎子,渾身的傷,誰照料她,她都無法安心。
此時除了方詢,她誰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