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嫣接過了印章,猶豫了一下,小聲問:“要我扶你過去看看他嗎?”
“不要了,他醒過,請你們告訴他,我喜歡茶香,與她同葬……就讓他……恨著我吧……”紫虞喉結沉了沉,緩緩閉上了眼睛。
久久的,他再沒睜開眼睛,卻從眼角淌下兩顆鮮紅的血淚來。
漁嫣拿帕子蓋住他的臉,小聲說:“彼此愛著,為何不早點離開?世間財富哪是貪得完的?如今陰陽兩隔、留他痛苦,何苦呢?男人就是男人吧,何必一定要糾結於此?既然想在一起,卻又要顧忌世人眼光,自己折磨自己……”
“走吧。”禦璃驍拍拍漁嫣的肩,拉她起來。
漁嫣長長歎息,小聲說:“也好,反正紫虞也逃不掉朝廷的製裁,他手裏沾了太多無辜人的鮮血。”
“那緋玉怎麼辦?”
“還有一件事,鄭掌櫃是心甘情願把產業給紫虞的,立了字據,所以劉掌櫃才沒法子帶他回去,我們也收不回這些產業。”方意和小聲說。
“那都給緋玉吧,茶香的,麒麟的,富貴溫柔鄉,都留給他,還有個念想。告訴他,紫虞被流放苦寒之地,任何人不得探望,二十年才歸。”漁嫣把印章交給方意和,輕聲說:“讓他好好照顧生意,替紫虞贖罪,等紫虞回來。”
“這能行嗎?”方意和猶豫了一下,輕聲問。
“行不行,看他的造化。他癡戀至此,若無紫虞,隻怕活不下去。”漁嫣長長吸氣,大步往外走去。
寒涼的風往山洞裏灌,一地碎骨,似在訴說這段悱惻纏綿的愛情。幽幽暗香中,仿佛有一雙清秀男童手拉著手走過來了,嘻嘻笑著,撿起了地上的一根桃枝,湊在一起看綻放的鮮豔花朵,清風拂來,帶來兩個男孩的低語。
“紫虞,你是桃枝,我是桃花,我們就能同生共死了。”
“你羞不羞,你是男孩子,怎麼能做桃花。”
“但你是桃枝,我就願意做桃花。”
“好吧,我就讓你做我的桃花……”
“那你不能再有別的桃花了。”
“哎呀,你真羅嗦,你走得太慢了,快來,我背你,我帶你去看七瓣草。”
“紫虞,師傅打得我太疼了……”
“總有一天,我揍死他。”
“紫虞,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吧?”
“我要娶媳婦的,你不要嗎?”
“紫虞,我當你媳婦好不好。”
“你怎麼老叫我名字?”
“紫虞,這個名字真好聽啊,你怎麼能取這麼好聽的名字。”
“緋玉,緋玉,緋玉……”
漁嫣扭著頭,久久地看著山洞裏,火光還未滅,香味還縈繞,兩個小童的身影已經模糊淡去,她突然覺得很心疼,伸手輕抹,滿眼角的淚。
“你怎麼了?”禦璃驍扶住她的肩,小聲問。
“曾經相伴相護,誰能初心不負……”漁嫣小聲說。
“怎麼這麼感歎?”禦璃驍拿出帕子,給她輕拭眼角的淚。
漁嫣勉強笑笑,輕聲說:“驍哥哥,每一回的結局,為什麼都會讓人難過。”
禦璃驍把她輕攬入懷,手掌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拍著。
“紫虞要娶妻,隻怕不是為了要後代,而是想為了緋玉擺脫他自己的心魔,讓他過上正常的生活。緋玉想像所有人一樣,和愛人一起牽手漫步萋萋芳草上,但世人眼光太淩厲,他們好像辦不到。愛情就是愛情,為什麼要分出三六九等,男女陰陽。他愛著,那就愛著吧,這樣就好了。”漁嫣喃喃道。
“你不會又想讓我出什麼法令吧?”禦璃驍心裏發怵。
“算了,你不懂這個,我要和莫問離喝酒去。”漁嫣拍開他的手,大步往前走。
“未必他懂,讓他來和我愛一場看看。”禦璃驍嘲諷。
莫問離站在河邊,聞言扭頭,“來,來,小驍驍到爺懷裏來,爺晚上好好疼你。”
方意和正在走下長滿青笞的台階,頓時心頭一慌,一頭栽了下去,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