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與虎謀皮
被陽天這麼活生生地擠出惠美信——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陽天一手造成的——劉若水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他想要找個機會報複一下,心裏才能夠平衡一點。
盡管內心充滿著憤懣和矛盾,可是李傑桓還是不得不把他從高大同那裏得到的這個有點讓人震驚的消息轉述給劉若水。
當他剛剛從高大同嘴裏得到這個消息時,尤其是得知這完全是陽天在從中作梗的時候,李傑桓首先感到的就是憤怒和不平,他深深地為陽天這種背後傷人的小人行徑感到非常的不齒,也為劉若水即將遭受到的處罰感到非常不平。畢竟他是劉若水的直接上司,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張儀璐這麼赤裸裸地懲罰劉若水,也等於是打了李傑桓一巴掌,相當於變相地表達出了對他工作的不滿意。
而說到工作,李傑桓向來是對自己的表現非常自信的,他相信自己的這個表現能夠對得起惠美信品質總監這個頭銜,對得起每個月從老板那裏領到的幾萬塊薪水,也對得起高大同的青睞和提攜。就算具體到某件事情上可能表現得稍微有點瑕疵——比如說這次樣板投訴,盡管具體的事情是劉若水操作的,可是李傑桓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承擔一部分責任——可是就總體而已,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打到九十分以上,剩下的那幾分,有一部分是工作上的疏忽,還有一部分則是客觀條件無法改變的。
不單單自己的工作如此,在李傑桓的眼中,手下經理劉若水的表現也算是中規中矩,盡管經常搞點小事情出來,一般原則性的錯誤是不會犯的——當然這次是個例外。所以綜合評定下來,雖然說劉若水這個人天分有些不足,但是李傑桓也並不認為他在這個位置上做得很差,怎麼說也可以打個六十分吧。
可是陽天卻完全不考慮這些,直接抓住了這個小辮子便生事,想著要把劉若水置於死地,李傑桓當然會覺得非常憤怒了,所以才忍不住在一向尊敬的高大同麵前地接連爆粗口。
劉若水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得再怎麼混球,也還沒到罪該致死的地步啊!但是結果既然已經定下來了,李傑桓也沒有辦法,因為他知道憑他的力量是無法改變這個結果的,唯一的希望就是高大同出麵去斡旋,那麼劉若水還可能有一線的生機。可是當他看到高大同也無能為力地搖了搖頭的時候,他對改變結果這事就徹底地絕望了。
在惠美信,如果有哪件事情連高大同都無法改變的話,那就是神仙也沒辦法了,除了接受這個現實之外也沒有別的選擇。
不過要李傑桓接受這個現實倒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畢竟他不是當事人,他之所以反對這個決定完全是出於憤怒和不滿,實在要是改變不了這個決定的話他也隻有打落牙齒和血吞,默默地受了。可是李傑桓知道,要讓劉若水坦然地接受這個現實,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誰都無法接受自己即將冤死的結果。
果然,當李傑桓拐彎抹角地將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劉若水聽的時候,他馬上就暴跳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既有質疑、迷茫,也有憤懣、不平,更有著一絲絕望和恐懼。
所有這些複雜的表情全部聚集在劉若水一張略顯蒼白的臉上,這讓李傑桓也感到了有些不忍。在他把這個事情講出來之前,他已經預料到了劉若水的各種反應和表情,可是當這些複雜的表情真的出現出來的時候,李傑桓自己的心裏同樣感到非常的難過。
“Joe,不要太難過了。”李傑桓拍了拍劉若水的肩膀,安慰道。也隻能這麼安慰兩句了,盡管他知道這樣的安慰不會有任何效果。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劉若水有點歇斯底裏地叫道,瞳孔裏有著不甘、絕望、憤怒!還好李傑桓預先把辦公室的門關了起來,可盡管這樣,劉若水近乎於叫喊的聲音也被外麵的文員聽到了,小姑娘扭頭看了一眼辦公室,發現李傑桓也正朝她看來,遂趕緊回過頭忙自己的事情了。
“唉,來根煙吧。”李傑桓歎了一口氣,然後從抽屜裏摸出香煙,丟一根給劉若水,然後自己也掏出一根點著了。
劉若水摸索著從辦公桌上撿起香煙叼在嘴裏,然後接過李傑桓遞過來的打火機,吧嗒吧嗒地摁了幾下,都由於點火的手在顫抖而沒點著。李傑桓一看,又從抽屜裏摸出一個防風打火機,自己打著了,然後湊到劉若水的香煙上,這才點上了。才一點著,劉若水就猛吸了一口,接著就猛烈地咳嗽起來。
平時劉若水並不抽煙的,隻是偶爾逢場作戲地玩玩而已,這次這麼猛的一道煙霧直接鑽到喉嚨裏,一下子把他嗆了個臉紅脖子粗,連眼淚都差點弄出來了。李傑桓也沒說什麼,隻是從桌子上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他,然後便默默地抽著自己手上的香煙。
劉若水接過紙巾往臉上擦了擦,情緒開始慢慢地平靜了下來,經過這麼一嗆,他的腦子好像清醒了。他看到李傑桓一臉默然的表情,心有不甘地問道:“李生,這事情怎麼會弄到這麼嚴重?”
李傑桓一臉無奈地說道:“沒辦法,本來不大的事情,可是碰上你運氣不好,剛好撞人家槍口上了。”
“不就是一個樣板投訴嘛,多大點的事呢,我們又不是沒有補救的機會。再說了,這種事情也不能全怪我啊,我要是不放,人家又會投訴說交貨數量不夠。現在倒好,所有的屎盆子全部都扣到我頭上了,這是什麼道理!”劉若水很惱火地說道,原本平靜下來的情緒又開始上來了。
李傑桓點了點頭道:“這事情真要追究起來的話,你雖然需要負主要責任,但是罪不至死。可話雖這麼說,要是人家故意利用這事情做文章的話,那誰都沒辦法了。”
“這麼多人有問題,現在就弄我一個人做替死鬼,他媽的,老子不甘心!”情急之下劉若水的語氣也粗野了起來。
李傑桓倒沒在意,而是搖了搖頭,又說了句:“沒辦法!”
“李生,你能不能幫我去說說情,讓他們撤了這個處分?隻要撤了這個處分,其他的降薪、罰錢等處分我都可以考慮接受,唯獨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劉若水換了一副語氣,一臉期盼地向李傑桓問道。
李傑桓沒有說話,隻是長歎了一口氣,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您能不能夠幫忙請高總出麵去說說呢?”劉若水的語氣已經近乎於哀求了,臉上的表情也開始痛苦起來。
李傑桓實在不願意看到這樣的表情,一個大男人要是沒有到絕望的時候,是不會有這種表情的。可他也確實沒有辦法去幫劉若水做點什麼,包括去請高大同出麵——他已經這麼做過了——因為就算是高大同出麵,也已經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了。
因此李傑桓隻有很無奈地說道:“Joe,沒用了,現在找誰出麵都沒用。當時他們商量這個決定的時候,高總是堅決不同意的,還為這事和陽天當場吵起來了,結果依然沒法讓他們改變想法。所以現在不要想著找誰,還是放寬心來,好好地收拾一下吧。”
劉若水聽到這話,腦子裏經曆了幾秒鍾短暫的空白,就這麼呆呆地坐在李傑桓的對麵,左手夾著的香煙即將燒完,一絲淡淡的煙霧慢慢地從煙蒂上發散出來,直到中指感受到了煙蒂燃燒的灼痛,劉若水才回過神來。
他把煙蒂掐滅在了桌子上的煙灰缸裏,然後表情非常堅定地說道:“不行,我要去找陽天要個說法!”
李傑桓馬上道:“你找陽天要說法?那不等於與虎謀皮啊!他能給你什麼說法啊!他要是能給你說法就不會做這事情了!”
“那我不管,總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得這麼窩囊吧!”劉若水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看起來是真的想去找陽天。
李傑桓看到這架勢,馬上隔著桌子一把扯住劉若水,一邊說道:“回來!Joe!不要那麼衝動,你找他有個屁用啊!”
劉若水被李傑桓拉住了,被迫著再次坐了下來,可是嘴巴裏依舊狠狠地說道:“這事情我明明是請示過他的,是得到他的肯定我才放出去。要不是他點頭了,我怎麼可能會放呢?現在倒好,出了這檔子事,他居然不承認,還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我頭上,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李傑桓冷冷地道:“你當初找他確認,可有郵件、條子,可有他的簽字?口說無憑,你得把證據拿出來啊!否則你憑什麼證明他點頭同意了?”
劉若水道:“我確實是找他確認過的啊,王寶知道這事情的,我當時講給他聽過!”
“我是該說你傻還是該說你笨呢!你找王寶能證明什麼?他有證據嗎?要是沒有證據你拿什麼指責陽天啊!他當初可以毫不在意地點頭,現在就可以搖頭不承認,你能拿他有什麼辦法?”李傑桓依然冷冷地說道,“你沒看他上次周會上的表現啊,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勢,他早把自己跟這事撇清關係了,就是看到你手裏沒有證據,不管你怎麼指責他隻要死不承認你就拿他沒有任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