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這時醒過神來,略一遲疑,落落大方地叫了聲:“姐!”
麥草點了點頭,一時竟不知該怎樣稱呼秋月,隻是衝著秋月一個勁地笑。
這時從大窯裏傳出大錘娘的聲音:“麥草,是大錘回來了吧?”
麥草急忙回答:“娘,是他回來了。”
“他把秋月接回來了麼?”
“接回來了。”
“快讓秋月進窯來。”
麥草便對秋月說:“娘叫你進窯哩。”
秋月跟著麥草進了大窯。大錘娘端坐在炕上,滿頭銀發,一雙黑眼珠定定望著窯門口,臉上溢滿著慈祥的笑意。秋月看著老人的眼珠下意識地有點驚慌,剛想垂下眼皮,卻發現老人的黑眼珠沒有焦點,這才醒悟到老人失明了,心裏頓時生出一股憐愛之情。
麥草對娘說:“娘,秋月回來咧。”
秋月叫了聲:“娘!”跪下了身子。
麥草說:“娘,秋月給你磕頭呢。”
大錘娘身子往前一傾,急忙說:“別禮數了,你身子不輕省,快起來,快起來。”
麥草把秋月攙扶起來。
“過來,讓娘看看。”大錘娘伸出了雙手。上次秋月回來老人沒理識她,這次已非昔比,老人對她另眼相待,她心裏湧出一股融融的暖意。
秋月走到大錘娘跟前。大錘娘摸著她的頭和臉,笑語盈盈:“好頭發,瓜子臉,大眼睛,高鼻梁,櫻桃口,是我彭家難得的俊媳婦,大錘的命好嗬。”老人笑出了聲。
秋月也含羞地笑了。大錘娘拉著秋月的手關切地說:“別站著,坐下說話吧。一路顛簸,好人都累失塌了,何況你是個雙身子。”
秋月順勢坐在炕邊。
“幾個月了?”大錘娘問。
“七個月了。”秋月回答。
“你麥草姐比你早一個月。咱屋雖比不上縣城,可必竟是自個兒的屋。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家的土窩。你說是不?”
秋月說:“娘說得對。”
“以前都是娘不好,你別跟我這個老糊塗計較。”
“娘,別這麼說,是我和大錘不好,惹您老生氣了。”
正說著話,麥囤媳婦來了。她是隨和人,也是個熱鬧人,一進門就跟秋月開玩笑:“這是秋月妹子吧,長得跟仙女似的,難怪我大錘兄弟把魂丟在了縣城。”
秋月羞紅了臉。大錘娘笑著對秋月介紹:“這是你二嫂,她接生的本事大得很,在咱野灘鎮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秋月聽大錘說過二嫂的本事,紅著臉道:“拜托二嫂了。”
二嫂笑道:“就衝著你這句話,到時候二嫂也要叫我妹子少受點罪。”又看了麥草一眼,對大錘娘說:“三娘,我看麥草和秋月的樣子十有八九都是球球娃。”
大錘娘笑道:“托你的吉言,咱老彭家這回是人丁興旺了嗬。”
這時大錘進了屋,笑道:“啥事說得這麼高興。”
二嫂說:“我們正說你哩。”
“說我啥哩?”
“說你本事大,讓麥草和秋月都懷上了娃娃。”二嫂說著大笑起來。
一屋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