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二十九(2 / 2)

嚴智仁進了裏屋,隻見床上放著一個紅漆木盤,盤中擺著煙槍和煙燈,還有一個小小的銅盒。他頓時眉開眼笑,歪倒在床上拿起煙槍。二杠打開銅盒,用鐵簽挑起麥粒大小一塊煙膏放在煙燈上燒成泡,隨後把煙泡按在煙槍上。嚴智仁眯著眼呼嚕嚕地一口氣把煙泡全吸進肚裏。再後,他半張著嘴,一股煙霧從口中徐徐吐出,又蛇似的從鼻孔鑽了進去。少頃,兩股濃煙才從兩個大鼻孔冒了出來。他舒服得打了個尿戰,待再睜開眼睛時,兩眼變得炯炯有神,光彩明亮了。

二杠又燒好一個煙泡按在煙槍上:“大隊長,黑貨不多了。”

“還能抽幾天?”

“也就兩三天吧。”

嚴智仁皺起了眉頭。他的煙癮很大,每次至少要抽三個煙泡。他自稱是“三碗不過岡”。他抽的煙都是從野灘鎮弄來的。他沒有和司馬亮一塊回縣城,就是想在野灘鎮撈一把。他以查煙禁煙為名,其實是拿捏一下蘇萬山,讓蘇萬山送他些黑貨(煙土)和白貨(銀元)。這次出兵解野灘鎮之圍他是勉強而來的。幾月前他來野灘鎮想搞點煙土,誰知蘇萬山隻給他弄了五十兩。當時他嘴裏沒說啥,心裏卻在罵:“狗日的打發叫花子哩!姓蘇的,遲早我要讓你認得狼是麻的!”因此,周豁子圍打野灘鎮他就不想出兵解圍,想隔岸觀火看蘇萬山的西洋景,可司馬亮卻強令他出兵解圍,他不得不服從。現在解了圍,他不能啥都沒撈著就退兵。他借口身體不適,滯留在野灘鎮。他要給蘇萬山尋點茬滋點事。他沒想到今日格查煙館撲了個空,看來蘇萬山防著他一手,讓他老虎吃天沒處下口。他眼珠子轉了半晌,對二杠說:“你趕緊把喬副官給我叫回來!”

時辰不大,喬副官來了。嚴智仁坐起身來,把煙槍遞過去:“你也來一口?”

“我來不了那個,我來這個。”喬副官笑著掏出香煙,給自己點燃,“大隊長有何吩咐?”

嚴智仁又抽了一個泡子,磕掉煙灰,說:“你知道我愛抽幾口,可手中沒貨了,你想法給我弄點。”

喬副官跟隨嚴智仁有七八年了,嚴智仁一手把他提拔起來。嚴智仁當中隊長時提拔他當小隊長,嚴智仁當了大隊長,先提拔他當中隊長,後來又當了副官。他是很感激嚴智仁,唯嚴智仁之命是從。他深知嚴智仁的秉性和作為。他完全清楚嚴智仁此次查煙禁煙和以往一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這人城府極深,藏而不露,每每都佯裝糊塗,看嚴智仁的眼色行事。

“怕不好弄。”喬副官說。

“咋不好弄?不就是多出點錢嘛,那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咱怕逑哩。”嚴智仁端起茶碗,呷了口茶,不屑地說。

“出錢再多也怕買不到。”

“為啥?”嚴智仁瞪起了眼睛。

“咱是查煙禁煙的,誰敢把煙賣給咱?”

“你這話說得也是。”嚴智仁撓起了頭:“你就不能想想辦法!”

喬副官為難地說:“辦法還真不好想哩。”半晌,他忽然拍了一下大腿:“有了!”

嚴智仁放下茶碗,眼珠子盯著喬副官:“辦法想出來咧?”

“昨日來的那個人你還記得麼?”

“就是說他是蘇萬山身邊人的那個驢慫?”

喬副官點頭:“就是他。”

“記得。那驢一看就不是好慫,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亂骨碌,是個賊勢子。”

喬副官笑道:“那驢慫是看著不順眼,可也看得出他是個鬼祟。找他保準能弄到黑貨。”

嚴智仁略一思忖,說道:“那你就去找他。他是個賊也罷鬼祟也罷,諒他也把咱的咬不了。”

喬副官笑道:“那個驢慫想咬咱的逑,牙還沒長全哩。”

嚴智仁大笑起來,拿起煙槍,又是一陣吞雲吐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