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條青石板路，離長樂坊很遠的一條路，路兩旁有些槐樹，最高大的那一棵下麵有個餛飩攤。
攤子前麵有兩張油漬遍布烏黑發亮的小桌子，攤子後麵是個佝僂著身子的婦人。
本來不餓，看到餛飩攤，李天開忽然覺的自己餓了。
熱騰騰的餛飩，再放兩個香菜，是很好吃的夜宵。
如此想著，李天開就覺的自己真的餓了，很餓。
“老板娘，來碗餛飩。”走到餛飩攤前，李天開笑道。
他的聲音不算高，可是在寂靜的夜裏，站在街口都能聽到，但是婦人依舊低著頭忙碌。
如此漆黑的夜，忍著風寒，在霧氣漸濃的街頭賣餛飩，她的生活該有多不易。
也許，她還有孩子需要撫養，有個家庭需要照顧。
她應該生存的很難。
李天開想著是不是一會兒多給婦人點錢，好補貼家用。
又喊了兩聲，婦人依舊在忙碌，沒有回應，也沒有抬頭看看，似乎手裏的活是現在最重要的。
婦人手裏的活的確很重要，因為她在包餛飩。
賣餛飩的人需要包餛飩，不包餛飩怎麼賣餛飩？
“老板娘？”李天開隻能再喊。
難道這個賣餛飩的婦人是個聾啞人？
李天開等了會兒，婦人依舊低著頭包餛飩，似乎沒聽到他的問話，也沒看到他站在餛飩攤前。
李天開想了想，伸手拿起鍋蓋上的勺子。
“你做什麼？”沙啞的聲音，象破鑼又像嘶吼。
“你會說話？”李天開看著婦人好奇的問道。
“我又不是啞巴，為什麼不會說話。”婦人哼道。
“那剛才……”李天開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剛才你喊的是老板娘，這兒隻有老板，沒有老板娘。”婦人冷言冷語，手裏依舊包著餛飩。
李天開看著老板娘手裏的餛飩笑道：“是我的不是，這兒的確隻有老板，沒有老板娘。老板，餛飩怎麼賣？”
“不賣。”老板娘幹脆利索的道。
“為什麼？”李天開眨了眨眼睛，似乎沒有聽清老板娘的話。
賣餛飩的人不賣餛飩？怎麼聽怎麼覺得不可思議。
漆黑寒冷的夜，她在街邊擺著攤子不賣餛飩，難道是來這兒包餛飩？
“不賣就是不賣，哪那多為什麼？”老板娘怒氣衝衝的。
“老板，來碗餛飩。”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霧氣中傳了過來。
然後有個滿身都是肉的老人，一步一挪的蹭了出來。
公孫大爺？
原本好奇的臉色，看到公孫大爺時，立刻變成了花朵，花朵笑道：“你怎麼在這兒？”
“來吃餛飩。”公孫大爺依舊一步一挪，十幾步的路他竟然休息了兩次。
這是剛才巷子裏那個速度驚人的肉球？
這是將李天開輪的像轉盤的老人？
如果不是看到了他的速度，李天開絕對相信他是個行將朽木的老人。
公孫大爺走到小桌邊徑直坐了下來，手扶著桌子甚是享受。
沒有吃餛飩，僅僅隻是坐在這裏都是種享受的感覺。
李天開理解這種感覺，就像在賭場，即便不賭，隻是看著都是種享受。
他應該很喜歡這兒的餛飩。
公孫大爺似乎沒有看到小桌上的油漬，也沒有看到他的一身華服，就這麼坐在了那裏。
閉目享受了許久，公孫大爺看了看李天開：“你不知道吧，這兒是南京城裏最好的餛飩，我每晚都來吃。”
李天開看了看熱氣騰騰的餛飩鍋，又看了看婦人，愁眉不展的道：“再好吃的餛飩，人家不賣，怎麼吃？”
公孫大爺哈哈大笑道：“你不是吃餛飩的人，她當然不賣給你。”
“吃餛飩還要看人嗎？”李天開好奇的道。
“當然，她的餛飩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吃到的。”公孫大爺看著將熟的餛飩咽著口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