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環繞,流水潺潺,在一片蒼綠的氤氳中,少年背負著一把長弓,腰間別著一把短劍,緩緩地向林間深處走去。
青石板上,有一身著破爛衣衫的老道,雙腿耷拉著形象極為不雅觀地坐在那,少年走近,恭敬地說道:“師父,我有一事請教。”
“師父?”
…
“老不死的聽到了沒!”
“啊…啊,找我幹嘛?為師正在修身養性,昨日觀山閱水,心中似有明悟,你險些壞了我大事!”那邋遢老道一激靈,雙腿一蹬,差點從青石板上摔下來,頓時不滿地說道。
少年撓了撓頭,沒接這老頭話茬,長籲了一口氣,說道:“師父,為什麼無論我如何苦練,卻怎麼也踏不上那武道第一層樓啊。”世間修行,如凡人登天梯,唯有步步生蓮,才能跨過那道天塹,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逍遙這人世間。可少年無論怎樣努力,這第一步始終邁不出去,心中實在苦悶,今日實在忍不住,出口相問道。
老頭聽得這話,淡淡地說道:“你為何非要走這條道呢,須知人生無途,天道更無路。”
“可弟子想上去看一看啊,為什麼那麼多人都能輕鬆地走上去,到我這怎麼就那麼難?”少年回應道。
“輕鬆?這條路可沒什麼人是輕鬆的。”老道嗤笑道。不過話風一轉,又說道:“說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了。”說罷髒兮兮的袖袍一揮,用力地揉了揉長滿花白胡子的臉,看了看少年比以往黝黑了少許的小臉,忍不住笑道。
少年還沒回過神,有些失神地說道:“什麼差不多了?”旋即一愣,精神忍不住一陣:“師父,您要教我修行了?”
髒兮兮的老道搖頭,說道:“你這幾年跟著師父遊曆天下,可曾看到了什麼?有什麼感悟?”
少年說道:“弟子自幼生活在宮中,這些年跟著師父遊山玩水,看遍大好河山,又觀盡世間冷暖,自然是感悟頗深。”
“狗屁!你這臭小子,說話陰陽怪氣的,跟著我這些日子也沒把你在宮裏的那些臭毛病改掉,不就是怪我沒教你修行嗎!”
少年若無其事地說道:“這可是您自己說的,我可沒這麼說。”
老道歎了口氣,說道:“這些年你見識也不少了,大涼的地大物博,浩瀚無邊;南唐的水榭歌台,江上明月;西夏的雲霧飄渺,風急天高;大楚的霸道風流,傳承絕響。你覺得他們,比起你大周如何?”
少年細細思索了一下:“我從小便生在大周,活在都城,在師父來之前從未出去過,現在仔細想來,似乎我大周,沒他們那番精彩。”
老道淡淡地說道:“你可知道,如今的天下,論實力,大周可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少年一愣,許久未曾說話。大周?第一?怎麼不太容易令人信服呢!
“時間差不多了,今日我便送你回去。”老道掐指一算,心想著果然到了分別之時,輕聲說道。
少年一聽這話,頓時急了:“老頭,你耍我?你還沒教我絕世武功呢,我還沒成為絕世高手呢,小爺我跟了你三年,陪你風餐露宿,喝了一路西北風,到頭來我什麼都沒學到?”
老道冷哼一聲:“什麼都沒學到?臭小子,在大楚上京學宮中跟那老頭下棋的是不是你?在南唐的水榭花都跟那小姑娘風花雪月的是不是你?我看這些年你長進了不少!”
少年一聽,麵對著老謀深算的老家夥頓時慫了一下,險些痛哭流涕道:“師父啊,你是多大的高手哇!我可是連武道一層樓都沒有踏上的廢物啊,跟著您三年,我連武道的門都沒進去,回去怎麼給您長麵子啊?”
老道一聽,點了點頭,說道:“你果然還是知道了,沒錯!你就是一個廢物。人貴有自知之明,老師我很是欣慰啊!”
少年並沒有不依不饒,而是難得地沉默了一下,他知道,他這個速來不正經的老師,愛說說笑笑的老道士,說的這句話是真的,用最不堪的語氣說出最嚴重的事實,才是最令人悲傷的真相。
老道看了看麵前沉默的少年,出奇地沒有出言諷刺,這些年,類似的話語他說過不止一次,每次聽到的時候小小少年便會與他據理力爭,口若懸河,用盡一千零一種理由來說服老頭其實他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