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一列火車疾馳在沙漠的邊緣,穿過一個個整日被風沙侵蝕的村莊。阿班坐在靠窗邊的座椅上,夜已深了,車廂裏回蕩著車輪和鐵軌縫隙撞擊的聲音。這個男人看起來有點憂慮,整個車廂裏隻有他一個人醒著,此外,他沒有什麼特別的。與一群帶著大小行囊的遊客不同,他的行李隻是一個黑色的皮質的手提包。阿班左手搭在窗邊的小桌板上,右手擋在自己的臉前目光探向窗外。皎潔的月光似乎忽略了廣袤的戈壁灘,隻在遠處的山脈輪廓上勾出了一道銀邊,緩慢地向後退去。還有兩三個小時,日出之前火車就將到達終點站戍勒城,阿班絲毫沒有睡意,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終於即將回到這座城市。

列車乘務員挨個叫醒了熟睡的旅客,這是到站前的信號。火車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鐵輪撞擊的節奏緩了下來,遠處的燈光也越來越明亮。火車駛入車站,緩緩停下,旅客排著隊走下車廂,一群遊客拎著大包小包急促走上站台,抬頭看著破舊的老站樓,邁著大步朝出站口走去。阿班走上站台,這座城市讓他感到又熟悉又陌生,這種奇妙的陌生感讓他在站台上遲疑了幾秒,隨後便跟著人流走出火車站。

阿班走出車站,這裏並沒有人來接他,他擺擺手謝絕了幾個攬客的黑車司機,他從不坐這樣的車。阿班走到路邊,此時的天剛蒙蒙亮,他擺擺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坐在了後座司機的正背後,把提包放在了腿上。“去蘇萊曼餐廳。”阿班對司機說。

似乎是城市的變化有些超乎阿班的想象,大清早路上也沒有什麼車,車一路上幾乎沒怎麼停,直到汽車停到了餐廳門口阿班才反應過來。餐廳周圍的建築都和阿班記憶中不一樣了,隻有蘇萊曼餐廳的大門他還認得,木製的招牌四角和邊框都有些殘破,看起來就不那麼體麵,和兩邊的建築風格有些格格不入。雖然時間還很早,店裏還沒有幾個顧客,餐廳的員工已經在做著自己的工作,打掃著桌椅準備迎客,後廚的師傅收拾著今天新宰的羊羔,案板上擺滿了各種醃肉用的香料。

阿班徑直走進餐廳最裏麵的房間,裏麵左右擺放了十二張折疊桌,房間並不大所以顯得有些擁擠。阿班在最右邊的角落找了一張桌子坐下,順手把提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先生請問您需要點什麼?”服務生問道。

“一杯奶茶,謝謝。”阿班微笑著說。說完阿班從提包中拿出一個牛皮封麵的筆記本攤在桌上,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支鋼筆寫了一行字,隻是今天的日期。

服務員端來了奶茶。“謝謝”阿班答謝著並沒有抬頭。

“你居然還留著這個。”一個男人突然說話打斷了阿班的思考。他穿著一身灰色的風衣,衣領豎著遮住了自己大半個臉,好像不想讓人看見,還帶著一頂看起來很老舊的的帽子。他抽出一把椅子坐到了阿班的對麵,順手點燃了一根香煙。阿班笑了笑說:“怎麼,怕你忘了,帶來給你讓你好好回憶回憶。”

“得了吧,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這副樣子。”男人邊說揮了揮手,叫來服務員要了一壺茶水。

阿班麵前的這個人,他的名字叫馬睿。馬睿與阿班認識很多年了,他們也有很多年沒見過麵了,這一次重逢,他們就是來赴曾經的約。

這時候,餐廳的老板從後廚走了出來,從他們身邊穿過,準備張羅生意。

“我沒想到他都長這麼大了。”馬睿似乎有些驚訝。

“確實,那時候他還很小。不過想想看,這都多少年了,他肯定認不出我們倆了。”阿班說。

“這倒是。一晃眼過去,別說他了,這戍勒城也早就不記得我們什麼了。”馬睿哈哈大笑,彈了彈燃盡的煙灰。

話音落下,阿班和馬睿的目光都失去了神采,都不再說話,似乎都在思考些什麼。窗外太陽漸漸升起,陽光穿過玻璃上的微塵,照進了這個小店,在陽光下屋裏的一切顯得更加老舊,沒有生氣。

阿班合上筆記本把它收回包裏。“走吧。”阿班說道。說完兩人起身離開。結賬時阿班說了句謝謝,出門前仍回頭看了店老板幾眼。“他和他父親長得很像”阿班說。馬睿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回頭。

清晨的氣溫很低,兩人都捂了捂衣扣,這樣更加暖和。街上的人還很少,他們兩人並排走著沒有一句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