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孔副省長下班回家,坐在車後座上閉目養神。汽車駛出省政府大門,司機平穩提速,一個乞丐突然向車頭撞過來。司機躲閃不及,隻好緊急刹車,但乞丐還是被撞著,隻聽砰地一聲悶響,乞丐被撞出幾米遠。
司機慌忙下車,看見乞丐橫躺在地上,滿臉都是血,已經昏死過去。司機頓時傻了眼,不知該怎麼辦。
孔副省長下了車,連聲詢問,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
司機無奈地回答:“是一個乞丐,是他主動撞到車上的!”
孔副省長生氣地說:“乞丐怎麼了?他也是人呀!快,去醫院!”
兩個人急忙將乞丐抬上車,向省醫院趕去。
來到省醫院搶救室,醫生解開乞丐的上衣,發現懷裏揣著一個檔案袋,上麵寫著“送呈孔副省長”的字樣,連忙交給司機,司機不敢怠慢,立即交給坐在門廳裏的孔副省長。
孔副省長坐在大廳,心情很是沮喪,怎麼會出這樣的事,好端端的,乞丐為什麼會撞車呢?不由得連連搖頭,無奈地歎氣。
司機將檔案袋交給孔副省長,孔副省長立即警覺起來。有隱情,這裏邊一定有隱情!這個人不是乞丐,他是冒著生命危險向我反映情況的。可是,到底是什麼嚴重的事情,讓他采取如此過激的行為呢?
孔副省長急忙打開檔案袋,裏麵裝著一大疊照片。孔副省長一張一張地看,照片的內容有很多是打家劫舍的,真是慘不忍睹。孔副省長想不通,這些照片到底想要說明什麼。難道這是黑社會所為,或者是土匪強盜?不可能呀,青天白日的,他們會這麼猖狂嗎?但是,其中的幾張很快否定了孔副省長的猜想。照片拍攝的好像是單位的大院,裏邊捆綁著上百個普通百姓,一片哭天喊地的樣子。這是哪裏?是單位?難道是鄉級政府嗎?
孔副省長早已聽說有些鄉鎮在執行計劃生育工作過程中有過激行為,難道這一切和計劃生育工作有關嗎?但孔副省長就是不信,這怎麼可能呢?作為鄉鎮幹部,他們怎麼能這樣對待老百姓?
孔副省長發現照片中間還夾著一封信,他迫不及待地打開,認真地讀起來。
孔副省長:
我是平山縣黑木頭鎮副書記許保國,之所以以這樣的方式向您反映問題,的確是事出無奈。我是一個在逃犯,隨時都有被抓捕的危險,而且,就在省政府的廣場上,現在都有便衣警察等待著我,我沒有辦法,隻能出此下策,請您見諒。也許,我見不到您了,但我懇求您為黑木頭鎮人民討回公道,也為生死不知的原黑木頭鎮長馬鵬飛同誌討回公道。如果真的如我所願,我就死而無憾了……
讀完之後,孔副省長深深地被震撼了,他生氣地啪地拍了一把身邊的座椅,氣憤地說:“這還了得,這是什麼幹部,簡直就是土匪,強盜,連國民黨都不如!”
門廳裏來往的人好奇地望著孔副省長,以為老人家是神經病。
孔副省長自覺失態,但毫不在意,急匆匆地收拾好檔案袋,對司機說:“你告訴醫生,如果他醒過來,讓他們第一時間告訴我!我們走!”
孔副省長隨即向省長彙報這件事情。這還了得,一定要從重處罰,嚴懲不貸,立刻派去專案組!
省長看過之後,也深受震撼,但一時猶豫不定。涉及計劃生育,這可是一個敏感的問題。我們知道計劃生育工作難搞,下達任務的時候,也籠統地說過,必要的時候可以采取一定的強製手段。可是,什麼是強製手段,分寸該如何把握,我們並沒有明確的規定。這幾年,鄉鎮幹部在工作中,確實有一些過激行為,可是,哪些行為算是違紀,哪些行為算是違法,一時真的不好界定。再說,計劃生育是大政策,我們這樣大張旗鼓地派工作組,興師問罪,勢必給地方上的同誌帶來壓力,以後的工作還怎麼搞?
孔副省長不同意。什麼違紀?這是違法,嚴重的違法,打家劫舍,造成如此惡劣的後果,還不算違法嗎?退一萬步,我們知道計劃生育工作難搞,不追究他們打家劫舍的責任,可收受賄賂,做假手術呢?這樣的行為算什麼?乘人之危,強奸婦女,這種行為又算什麼,簡直是禽獸不如!身為一個縣長,和鎮黨委書記狼狽為奸,陷害一個一心為人民謀福造利的好鎮長,居然還被提拔重用,這簡直就是開玩笑嘛!這樣的幹部,他會是清白的嗎?真是駭人聽聞呀!禍國殃民者平步青雲,為民請命者鋃鐺入獄,難道我們河西省就是這樣一個黑白顛倒的世界嗎?我的大老爺呀!
省裏最終還是派出了專案組。
第二天,孔副省長接到醫院的電話,受傷者終於醒來了。他又急匆匆地趕往省醫院。
醫生護士知道許保國是孔副省長親自送來的,以為他是孔副省長的親戚,因此,對許保國很是關心,而且還說,孔副省長留下話,隻要你一醒來,讓我們第一時間告訴他!你是孔副省長的什麼人呀,他怎麼這麼關心你?
許保國深感欣慰,他知道孔副省長一定看到自己的材料。但是,許保國並不盲目樂觀,去市裏上訪的事情至今記憶猶新,要是劉保民在省裏也有靠山,這事結果如何還真的說不來。唉,官官相護,現在的世道,哪還有正義公理可言呢?
孔副省長走進病房,緊緊握住許保國的手,詳細地詢問過傷情之後,說道:“許保國同誌,你安心養傷,等你傷好出院,我和你一起回黑木頭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