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便是王妃章芷瑩。
其實所謂主子,也就是外人說法罷了,府裏有些頭臉的管事早得到風聲,不把這位當回事了。
章王妃這名義上的主子,亦當到頭了,昨日慶國公府世子上了奏折,狀告女兒不孝,認為其無法承擔國母重責,替女兒自請下堂。
陛下準了。
世子章正宏當天下午,便派遣馬車到新帝潛邸,要把女兒接回府。
福寧殿。
大丫鬟月季捧著個填漆茶盤,大步進了內殿,往床榻上瞥一眼,吩咐道:“快,給她灌下去。”
月季是個識時務又能幹的人,自投靠新主後,漸漸便成為富寧殿之首,底下一眾太監宮人都聽從她的吩咐,此言一出,馬上有兩個小丫鬟應了,急急上前。
填漆茶盤放著的是一碗釅釅的參湯,小丫鬟小心接過,往床榻走去。
床榻上躺著一個女子,正是王妃章芷瑩,她臉色蠟黃,眼窩深深凹陷,瘦骨嶙峋,活脫脫似骨頭上蒙了一張皮,竟渾然不像個能喘氣的活人。
其實,自上京以來,章芷瑩的生活條件還是很不錯的,隻可惜她本是一個猶如溫室嬌花般的女子,需要人用心嗬護著,捧著哄著,才能逐漸怒放。
一朝毒計被人識破,遭遇了一場暴風雨,便徹底毀了她的根基,加上以後日子不如意,凋零得更快。
到了後期,她甚至需要良醫每天診脈,設法延續她的生命了,畢竟那個時候,她還不能死。
這般煎熬許久,章芷瑩已到了強弩之末,她大概經不起一點折騰了,月季擔心最後時刻出岔子,特地谘詢了良醫所,然後熬了釅釅一碗獨參湯,好給對方吊著口氣。
兩個小丫鬟動作熟練,很快給章芷瑩把參湯都灌下去了。
片刻後,章芷瑩微微起伏的胸口有力了些,呼吸也重了兩分,月季滿意點頭,這樣就好,能撐會慶國公府就行。
軟轎已經抬到正殿門口了,月季吩咐婆子把昏迷中的章芷瑩架起來,送到軟轎上。
大力太監抬起軟轎,往二門而去。
月季緊隨其後,出了第二道垂花門,她與慶國公府的婆子是進行交接,交接成功後,章芷瑩被抬上慶國公府馬車。
車夫細鞭一揚,馬蹄聲噠噠,月季目送那馬車馳遠,片刻後,她轉身折返。
她該收拾收拾,盡快離開潛邸了。
當今是個重信守諾之人,他答應了放過所有轉投者就真放了,章芷瑩是獨身回去的,一眾陪嫁都能脫離了慶國公府,從此自謀生路。
月季籲了一口氣,麵露微笑,從今日起,她就是個良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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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芷瑩被抬回慶國公府後,隔日便斷了氣,為她哭泣的,隻有一夕老了十歲的劉夫人。
章正宏本對這一連串事件深惡痛絕,隻是前兩個主謀,一個是他父親,一個是他大妹妹,他孝順父親慣了,對皇後也自覺有負母親重托,一股子鬱氣隻憋在胸口上下不得。
但這個對象換成親女兒,就沒那麼好說話了,章正宏厭惡女兒至極,沒來看一眼不說,還吩咐把消息捂下來,以免對陛下有所影響。
一直到了十天後,慶國公才悄悄發了喪,靜靜就把章芷瑩後事處理妥當了,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自此,慶國公府門戶緊閉,章正宏出孝後也沒有起複,隻承了爵位,賦閑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