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就著丫鬟攙扶,起了身,梳洗更衣。
且不論她一個庶出之女,如何能在兩軍廝殺之時被箭射死,若那真是預示夢,她僅憑些許記憶,亦無可奈何。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
死過一次的人了,應更豁達些,能活著就一件極好的事。
顧雲錦拾掇妥當,末了,她又執起玉梳,仔細地理了理額前劉海。
她的劉海很長,柔軟的墨發貼服,遮住飽滿的玉額與黛眉,一直垂落到眼瞼處,擋住了小半張臉。
顧雲錦極美,尤其眉眼部位,她有一雙極豔的桃花目,那眸如點漆,黑白分明,籠罩著一層氤氳的浮霧。
這一雙眼睛,看著本應極為嫵媚的,偏其上是兩彎細細的柳葉眉,端莊嫻雅,柔弱惹人憐惜,將一切可能有的媚俗盡數抹了個幹淨。
天然一段風情,全在眉梢。
但對於一個庶女來說,太引人矚目不是好事,適當收斂鋒芒方為上策。顧雲錦不是真正的稚童,無需林姨娘囑咐,她自幼時起,便將劉海蓄長,堪堪蓋到眼瞼上方,不遮擋視線便可。
她平日見某些人,皆眼簾微垂,此舉既能掩蓋不少東西,也很符合時下閨閣淑女形象。
顧雲錦心下對這些規矩實則不以為然,但無奈已投生此間,若能兩全其美,便是最好不過。
“錦兒若非投生在我這沒用的肚皮處,也不必受如此委屈。”林姨娘見狀心酸,黯然道。
顧雲錦放下玉梳,笑道:“姨娘,你胡說什麼,我可是高興得緊。”
生身之恩,多年慈愛,點點滴滴,顧雲錦俱放在心頭。她待遇及不上嫡女,或許未來還有波折,但她卻甘之如飴。
而且對於古代女子來說,待字閨中時,不過是人生第一階段,或許她未必能收獲真摯的愛情,但作為侯府小姐,哪怕庶出,她努力一把,未嚐不能過得好。
不過,在此之前,顧雲錦還有一個麻煩需要解決。
她眼簾微垂,眸色稍暗。
此時,兩人已整理妥當,正要去給許氏請安,不料有仆婦傳話,說夫人要出門為老爺祈平安,免了請安,要二姑娘趕緊到二門去。
顧雲錦聞言,麵上表情不變,心下卻嗤之以鼻。
她那父親不過小病,哪裏需要什麼祈平安,大約便是嫡姐顧雲嬿想要出門放風,許氏疼愛女兒沒有拒絕,便有了這麼一出罷。這種以孝為名的活動,許氏也不能隻帶親女一人,於是顧雲錦等人也被捎上了。
雖是如此,顧雲錦也不能耽擱,她匆匆與林姨娘告了別,便出了門。
顧雲錦領著丫鬟婆子到了二門,許氏與顧雲嬿已經上了頭一輛馬車,一等她上車坐穩,車夫一甩鞭子,拉車的打馬甩開蹄子,往前行去。
車廂中還有顧家三姑娘,顧雲淑,她隻比顧雲錦小一歲,今年十四。姐妹二人關係隻算一般,互相見了禮後,便各自沉默不語。
馬車走了一個時辰,便到了目的地,停了下來。
丫鬟起身,剛要上前撩起車簾子,外麵響起一道男聲,“表妹,已經到了,快下車吧。”
說罷,便有一隻大手探進,撩起馬車簾子。
一聽見此人聲音,顧雲錦微微蹙眉,目中閃過一絲厭惡。
她的麻煩,便是說話之人,此人是許氏的娘家侄兒許成德。他家道中落,年前千裏投奔了姑母。
許夫人自是憐惜侄兒的,剛好他到了婚配年齡,於是,她便有了謀算,想見膝下一個庶女許配給侄兒。
這許成德錢財不多,又孤身一人,若是正常情況,他想娶侯府小姐,那是做夢。
但現在有了許夫人做主,若是再哄得顧繼嚴點頭,事情便成了。
好在,許夫人還沒來得及探探夫君口風,調令便到了。顧繼嚴要交接手頭公務,早出晚歸,而許氏也忙著歸置籠箱,於是,這事便耽擱下來了。
然而,就許成德本人而言,覺得這侯府庶女是娶定了,他還相中了品貌出眾的顧雲錦,一有機會便大獻殷勤。
譬如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