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七幅油畫 3.複活的畫家
鋼筋混凝土構建的巨大排水管道中,潮濕腐敗的氣味令人作嘔,黑暗中幾隻老鼠窸窸窣窣地在一片麵包上爬動著。
丁嘉興歪倒在水泥管上,借著微弱的光線木訥地看著那幾隻啃著麵包的老鼠,如果說他現在還在想著什麼的話,也許用苟且偷生這幾個字來表達是再恰當不過的了。
丁嘉興想死,如果他失去了那最後一絲希望的話,他想立刻就去死,他不願與這些老鼠為伴,他不願意連死都死得這麼窩囊。
那個人說他很快就會見到路婷,他到底是誰?難道他也想要那幅油畫?如果自己不曾得到那幅油畫,生活會不會是另一番景象?
丁嘉興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漆黑的下水道內待了多久,一天、兩天,還是更久?他從昏睡中醒來又再次昏睡過去,盡管那個救他的人給他留下了水和食物,但是他碰都沒碰過。丁嘉興感覺自己越來越虛弱,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難道要在天堂裏與路婷再次相見嗎?難道隻有在天堂裏才能和她說聲對不起嗎?若不是那天自己執意要離開南川,路婷就不會被打死,如果自己不是急著逃命,那路婷也不會死。現在,自己活下來了,但是為什麼覺得比死了還難受?
倦意再次襲來,丁嘉興的眼皮漸漸地合攏起來,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一個很細的聲音,“嘉興,是你嗎?你在這裏嗎?”
聲音雖然很細很小但丁嘉興卻聽得真切,他猛地睜大眼睛,一邊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一邊大聲喊道:“是我,我在這裏!路婷!我在這裏!”下水道內不斷地回響著丁嘉興的叫喊聲,這聲音裏摻雜著激動、高興、悲傷,似乎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瞬間釋放了出來。
丁嘉興扶著管壁試圖站起來,無奈他體力不支加之管壁上都是光滑的苔蘚,他嚐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於是他隻得將目光投向了管道的轉彎處。
借著拐彎處微弱的光線,丁嘉興看見一個長長的影子,這影子越變越小,丁嘉興感覺自己的心就要蹦出來了,真的是路婷嗎?她沒有死?
一個嬌小的身影慢慢地出現在了丁嘉興眼前,他雖然看不清來人,但僅憑她的身材丁嘉興就確定那一定是路婷。丁嘉興用盡力氣大聲喊道:“路婷,我在這!”
“嘉興?真的是你!”
路婷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個嬌小的身影朝丁嘉興跑了過來,由於她跑得太急,腳下一打滑摔倒在了汙水之中。
丁嘉興想要去幫她但努力了幾次還是沒有站起來,還好他看到那個嬌小的身影慢慢地站了起來,然後朝他一步步走了過來。
當丁嘉興看清她的麵孔時,激動的眼淚便決堤般湧出了眼眶,他心裏有太多話想對她說了,他欠她太多太多,“路婷,你還活著。我對不起你,我該死!我不是人!我……”路婷輕輕地捂住了他的嘴低聲說道:“不要拿過去的事情懲罰自己了,我不怪你。”
“那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誰救了你?”丁嘉興替路婷擦拭著臉上的汙水急切地問道。
“我沒有被子彈擊中,是玻璃的碎片將我劃傷了。”路婷撫摸著丁嘉興的臉小聲說道。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可是——”路婷欲言又止,她看了看丁嘉興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繼續說道:“可是,我們的孩子沒有了,我醒來以後才發現我們的孩子沒有了。”路婷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丁嘉興愣怔了一下,雖然他對這個孩子並沒有多少感情,但是畢竟是他的血脈,丁嘉興此時才明白了那天他匆忙間看到的血原來是怎麼回事了。丁嘉興將路婷摟在懷裏安慰道:“沒關係,我們以後的路還長,隻要你沒事就好。”
丁嘉興輕輕地拍著路婷的後背待她情緒穩定了以後才繼續問道:“是誰救了你呢?”
“是我的父親。”
“你的父親?難道是……”
“是的,就是他,路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