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市長風流（1）
毒花花的日頭當空照著，沒有一絲風。
金水市解放街入口站著一群人，為首的是個年近五十的漢子，身材魁梧，隻見他不時的抬手指著街道兩邊，邊走邊說著些什麼。周圍的人不停地點頭，嘴裏喏喏有聲，神態極為恭敬。一名文字記者亦步亦趨的走在人群當中，飛快地在本子上記著，而一名攝像記者扛著機器，氣喘籲籲地跑在前麵，將人群的一舉一動尤其是為首的領導攝入鏡頭。
解放街是金水市最古老的一條街，是這次市政道路拓寬的重點，街道兩旁的高大法國梧桐全部被砍去了，幾台破碎機正在平整的路麵上鑽孔，到處都是鋼筋混凝土的殘塊。昔日那個濃蔭蔽日的清涼老街成為了過去，隻剩下惡性膨脹著的物質欲望，還有在這夏天的陽光裏明目張膽燃燒著的情欲。
“滴鈴鈴”的手機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行進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人群都把目光聚集在為首的漢子身上，隻見他瞥了一眼手機號碼，當即接聽起來，他一邊嘴裏哼著“嗯嗯”，一邊穿過圍攏著的人牆，走到了街道的一邊。
人群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站著，攝像記者關閉了機器，那個文字記者用手中的小本子朝臉上扇風。漢子背對著人群，人們無法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隻見他對著手機輕言細語，跟往昔的粗聲大氣判若兩人。人群有些騷動，有人開始抽煙，有人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擦臉，有人抬頭望著天上咒罵：“他娘的，這才幾月，就熱死人。”
大約一支煙的功夫，然而日頭下的人們感覺特別的漫長。漢子終於結束了通話，轉身向人群走來，人群頓時又肅靜起來。漢子對怔著的人群說：“我還有個活動要參加，今天的現場會就到這裏。”說完轉身大踏步地向街口停著的汽車走去。一個年輕人緊跟在後麵邊走邊打電話：“快把汽車發動，高市長過來了。”
年輕人嘴裏所說的高市長名叫高陽，是金水市的市長。他走到車邊，跟在他後麵的年輕人一個箭步衝上前來拉開車門，然後用手擋在車門頂部，待高陽鑽進車內安穩落座後才輕輕關上車門，然後自己也上了車，車子緩慢駛出街口，拐上人民大道，朝市政府急馳而去。
人群見高陽走了，作鳥獸散似的紛紛鑽進自己的汽車。不一會兒，停在街口的黑色長龍消逝得無影無蹤。
“回宿舍。”高陽吩咐道。
“市長今天肯定累壞了，天這麼熱，又走了那麼多路，就是我們年輕人也吃不消。”年輕人含笑小心翼翼地說，他是高陽的秘書，名叫孫振。
高陽鼻子裏“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很快，政府招待所就到了，司機將車駛進院內。高陽身子沒有動，孫振急忙下車，然後給高陽開門，用手擋在車門頂部，直到高陽安全地出來。
“你們倆也回去衝個涼吧，車子等會我要用。”高陽撂下一句話獨自走了。
孫振目送著他離去。這時，司機陳濤下了車，對孫振說：“走吧，今晚可以放鬆一下了。”孫振明白陳濤的意思，今晚沒有出車任務，他的酒癮又犯了。如今做領導的司機和秘書都不好做，因為你不知道領導什麼時候有事什麼時候無事，尤其是給市長當司機和秘書。有時候，孫振上床睡覺了，市長要份材料，就得二話不說地送過去；還有陳濤在酒桌上喝酒，孫振打電話過來說市長要用車，嚇得陳濤不知怎麼辦才好。在領導後麵當秘書和司機，就得時時刻刻跟著領導的節拍轉，稍有差錯，輕則挨批，重則受罰。不過，孫振和陳濤跟了高市長兩年多，慢慢也摸著了一些門道。比如，高陽說晚上要用車，意味著他要參加一些私人活動，也就沒他們的事了。現如今的年輕領導基本上都會開車，隻有在公務活動中才用得上秘書和司機，私下裏才不會讓他們充“電燈炮”呢。因為每個人都不希望別人掌握自己的秘密，更何況是大權獨攬的領導呢。
高陽匆匆衝了個澡，換上一件白襯衣和一條休閑褲。臨出門時，他又打開抽屜，將一張金百大的購物券放進隨身攜帶的黑皮包裏。
下樓的時候，幾個不熟悉的人臉上堆滿笑容，遠遠地熱情地跟他打招呼：“高市長好！”高陽微微點頭算是還禮，繼續目不轉睛地大踏步地從他們麵前走過。路過招待所大廳的時候，高陽迎麵遇上建設局劉曉明局長。
“高市長，我有急事向你彙報。”劉曉明氣喘籲籲地說。
“明天上午到辦公室談吧，我有個接待任務。”高陽嘴上說著，腳下卻沒有停留。
“明天上午就太遲了，楊莊村的一些拆遷戶幹擾體育館施工，材料運不進去，工程處於停工狀態，這可是國慶獻禮工程，我們耽擱不起呀。”劉曉明緊跟著高陽，邊走邊彙報。
高陽皺了皺眉頭，這些拆遷的群眾太不像話了，借口失去了土地敲施工隊的竹杠，看來這建築市場環境確實要痛下決心來整治了。“黃市長和錢市長呢？你就說我讓他們去現場處理。”
“黃市長到省裏參加一個會議還沒回來，錢市長在解放街擴建工程指揮部被幾個上訪戶纏著脫不了身。”劉曉明脫口而出，顯然他也不想為這點小事驚動高市長。
市體育館工程是金水市的重點工程，高陽是工程建設指揮部的指揮長，黃伯林常務副市長和錢友諒副市長是副指揮長。這項工程多次受到拆遷群眾的幹擾，前不久公安局抓了為首幾個鬧事的人，現在這幫人鬧得更凶了，清一色老少病殘，不是圍攻市政府就是跑到建設工地幹擾施工。“你去找南江區的趙家春書記，他也是指揮部的成員，再說又是他的地盤，要是工程不能按期完工，不僅對全市人民無法交待，造成的惡劣政治影響將是不可估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