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 細雨樓,戲曲聲悠揚。
這幾日閑來無事,靈初正打算去聽一聽戲, 才到閣樓門口處, 卻見劉沁懷中揣了柄長劍, 慵懶地倚靠在朱紅的柱旁。見她來,開口道:“喲。”
靈初一愣, 自上次碧海湖見了麵, 她有意避開, 故而已有幾日不曾見到劉沁了。她回禮:“二皇子。”
“別跟我這麼客氣。”劉沁笑了笑, 跨步到她麵前, 傾身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靈初往後退了退,狐疑:“去哪?”
劉沁停頓了一瞬,凝望她:“去看陸中書,去嗎?”
“陸……昭?”靈初心中漏了一拍,眼神閃躲:“你突然提他做什麼?”
劉沁麵色不變,仍舊笑著:“你不是喜歡他嗎?”
“我……”突然被說出心事, 靈初麵色蹭地就紅了,往後一趔趄, 險些摔倒。劉沁眼疾手快地用劍柄托住了她的腰, 無奈道:“好啦……我就隨便一說。”
他又悠悠道:“我最近無意間發現那陸中書不為人知的地方, 覺得有趣得很,你可要去看看?”
這番話說得頗含深意,他又十分古怪。靈初定了定神, 卻是別開了目光:“不去,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我自己問他便是。”
劉沁一頓,見靈初已經轉身離開,突然朝她的背影道:“你問他,他便會告訴你嗎?”
靈初的腳步驀然間僵了僵。
“走吧,我不會害你。”劉沁一笑。
慎刑司位於皇宮西南外十裏地,九重塔鎮於中央,遮天蔽日的古樹圍繞於四周,深林間隱匿了數座石院,氛圍肅殺,專門用來審問犯人。
劉沁早幾日便派了蜀夏的暗衛在此處布置,頗費了一番心力,才尋了個破綻之處,得以偷窺某座石院中的處罰。
而這座石院,正好是陸昭近幾日掌管的。
劉沁遙望了古樹一眼,回首對靈初輕聲道:“你待會跟著我,莫要出聲。”
“我們來慎刑司做什麼?”靈初擔憂地問他:“這裏有三衛掌管,若是被發現了可是要被抓到九重塔去的哦。”
“你擔心我啊?”劉沁突然俯身朝她笑。
靈初默默地收回了好意,斜他:“……我擔心你怎麼還不遭殃。”
“好啦。”劉沁懶懶地給靈初披上了一件玄色披風:“不會有事的……我隻是……”
他沉默片刻,才猶豫道:“隻是帶你看看陸昭私下裏的樣子。”
靈初心中微動,想要開口,卻被劉沁攔了下來:“從現在起,別說話。”
說罷,他運起輕功,帶著靈初掠起,幾瞬間便落到了那座石院旁的一顆古樹上,借著茂密的枝葉遮掩,劉沁示意靈初往下看。
還未待靈初看清情形,一聲痛苦而淒厲的慘叫便從下邊傳來。
隻隱約見石院之中,沉重的鐵鏈束縛著一位布衣男子,他約三四十歲,身形魁梧,此刻卻滿身傷痕,麵色猙獰。
一盆熾熱的火盆擺放在院中,詭譎的紅如同三途川旁的彼岸花般。而火盆旁……
陸昭一身單薄錦衣,神色淡漠地坐在那名男子前。他容色平靜,從紋袖中探出骨節分明的手,借著那可怖的火盆取暖。
眼見著那犯人被折磨著十分不堪,止不住地嘶吼掙紮,陸昭卻仍舊雲淡風輕地端坐著,一雙眼如寒山下的雪,雖攏著火光,卻半分熱度也無。
靈初定定地看著他,看著眼前這個,她從未曾見過的陸昭。
“烏木山的匪主,藏在何處?”陸昭終於開了口,同那男子淡淡問道。
那男子卻狠狠地呸了一聲:“你有那本事問我,有本事自己去找!”
陸昭緩緩收回了手,垂眸望著衣袖:“你們匪主勾結漠王,欲逆天道掀起叛亂,你為何要包庇於他?”
“你胡說!”男子目露怒火:“我們匪主平生最仗義,怎麼可能謀反?不過是你們這些朝廷的人了找個借口滅我們口罷了!”
他說得累了,狠狠喘了一口氣才繼續道:“我們烏木匪從不殃害平民百姓,從前陸將軍在時都讚我們一聲豪義,你是他兒子,卻這樣滿心算計,陰險卑鄙!”
提及陸將軍,陸昭難得恍惚片刻,卻勾起淡淡的笑:“你也知人心難料,我與父親不同。你們匪主就不會變?”
“權勢,地位……不過為了利去。”陸昭收斂神情,吩咐暗衛執起被火炙得滾熱的鐵刃:“既他不說,切他一指,直到他開口。”
古樹上,劉沁見場麵血腥,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就想捂住靈初的眼睛。
誰知手才覆到靈初眼前,卻被她反手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