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愛,一定很疼
一
我和葉簌簌是死黨,從進大學就混在了一起。
因為認識了葉簌簌,所以,我認識了潘若黎。他第一次來我們宿舍時,葉簌簌說,我表哥來了。
表哥是很曖昧的稱呼,他和她之間,沒有表哥表妹那麼簡單,雖然他們論起來的確有一點點親戚關係。我知道潘若黎是為了葉簌簌才來這個三流大學的,蘇州的好大學寥若晨星。葉簌簌說,潘若黎本來可以去北京的。
當年,潘若黎是被保送進北師大的。
那天黃昏,他站在我們宿舍門口。
是逆光。
宿舍裏隻有我一個人,他們都出去了。
他站在門口問,葉簌簌在嗎?請問。
我回過頭去,看到了他。
他穿著米色的長褲,瘦高的個子,因為瘦,人顯得更加蒼白,栗色的頭發,寬大的白襯衣,有風吹過,他的白襯衣飄起來,好像一隻巨大的鴿子。時隔多年,我仍然記得那個黃昏,那個鏡頭好像底片一樣,一直印在了我的心底。
哦,不在。
我能等她一會兒嗎?我們約好了的。
好,我說。
我倒了一杯水給他,然後靜靜地坐在他的對麵。我正在看一本加繆的《局外人》,他隨手翻著一本什麼畫報,我感覺過了好長時間,我們沒有說話。其實後來潘若黎說,我們在一起,不過三五分鍾而已。
我卻覺得時間如此之長,長到讓我窒息。手心裏有許多汗,我沒有抬頭,卻感覺對麵有一個男子。他的樣子,是我喜歡的,但是,他是葉簌簌的男友。葉簌簌很快就回來了,然後他們一起出去了。我注意到,潘若黎把手放在葉簌簌的腰上。後來,有好多時候葉簌簌都會拉上我,比如一起去吃飯,一起去跳舞。
我知道,她願意讓我當她的陪伴。她實在是美,妖豔而俏麗,似一朵罌粟花一樣招搖,一米六五,豐滿的胸,加上那一條條緊緊包裹住臀部的牛仔褲,許多男生都側目而視。
我單薄瘦弱,不過一米六一,又不喜歡穿高跟鞋,總是一雙白球鞋,再加上一頭短發。葉簌簌說,別人會以為我們是拉拉。有的時候,中人之姿的女孩子注定會是這些女孩子的陪襯。我不願意做葉簌簌的陪襯,卻因為每次都能看到潘若黎,所以,寧願這樣陪襯下去。大一快結束的時候,潘若黎站在樓下喊我。我伸出頭去問,你找葉簌簌嗎?找你呀,潘若黎說,下來吧,菊笙。那是第一次,他叫我的名字,從前,他一直叫我,哎。“哎”是這樣地不明不白,但這次,他叫我——菊笙。
我飛快地跑到樓下,卻看到他身邊還有一個男子,不過一米七,些許的胖,臉上有安靜的微笑。他說,葉簌簌回老家了,我來了同學,走,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莫小樓,印象一般,甚至,在潘若黎的光芒下,他是那麼平凡。在學校旁邊小酒館吃飯時,我神色迷茫,喝了一點小酒,偶爾和潘若黎眼神交流,他總是一閃而過,惶恐多於欣賞。他曾經誇過我畫的漫畫,說我真是奇才。其實那天晚上我一直知道有一個人在看著我。
我當作他不在。
莫小樓,從見到我開始就目不轉睛了。
後來潘若黎說,莫小樓特別迷戀我的漫畫,然後想借潘若黎認識我。而潘若黎覺得,四個人玩總比三個人玩好。他覺得冷落了我,莫小樓的出現,無疑可以讓這種冷落削弱下去。
他並不明白我。
一個女子若喜歡一個男子,不管再出現多少男子,她對他們,一律視而不見。
葉簌簌不曾知道我的喜歡,她當著我和莫小樓的麵與潘若黎調情,讓他抱她,讓他剝了橘子一瓣瓣地喂她。
而我和莫小樓,坐在一邊喝著酒,什麼也不說。
莫小樓在一個月圓之夜表白過,那時,葉簌簌和潘若黎坐在橋邊,相依相偎,我回過頭去,看到一雙等待的眼睛。
不。我說。不。
二
我輕易地拒絕了莫小樓。
但他依然堅持和我們三個在一起。在蘇州,在有著兩千五百年曆史的老城裏,我們常常一起去那些古老的園林裏玩。在留園,葉簌簌和潘若黎走在前麵,潘若黎一直牽著葉簌簌的手,我和莫小樓走在後邊,若即若離。
有時下了雨,潘若黎脫了衣服給葉簌簌披上。莫小樓也脫,我微笑著拒絕,說,不。
我對莫小樓說得最多的字是“不”。
拒絕得這樣堅決,我給我的愛情不留退路,決絕而任性,除了我沒有人知道我的喜歡。情人節,葉簌簌拉著我給潘若黎買東西。她眼光這樣豔俗,挑選著一些日用品,而我說,你應該買一件東西,讓他每天能用,一用就能想到你。什麼?她茫然。剃須刀。那天,我和她仔細地挑選著剃須刀,她執意要買雜牌子,而我說,就要最好的,飛利浦的。沒有那麼多錢,她淡淡地說。我知道她有,她隻是不想為潘若黎花費這樣多。我掏出自己的錢,戲謔著說,算我資助的你,不用還了。我掏出五百,那是我近乎一個月的生活費。我想,我將撒一個謊,讓父母再寄五百來。
那天晚上我們四個又在一起,天很涼,我們在一個叫清心的小酒館裏喝酒。潘若黎感動得眼睛紅了,這個價值不菲的飛利浦剃須刀讓他非常滿意。他送給葉簌簌一枚戒指,上麵刻了葉簌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