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這病能看好嗎?”章姿嫻嚇得臉色發白,急切地問。
“輕度的抓緊時間應該可以。不瞞你說,我之所以知道這個病,是因為我年輕時也患過,那是在我丈夫去世後不久。”鄭淑琴說這話時眼神突然暗淡下去。
“對不起!鄭老師,我不該勾起你的傷心事。”
“沒關係,生活就是這樣坎坷。你也要想開點,積極治療是當務之急。我認識一個心理醫生。我們帶著瑤瑤去找他吧。”
章姿嫻像是求到了真經,沉重的心一下子掉了幾公斤:“鄭老師,我想了很久,今天我想鄭重地托付你一件事。我早就患上了腦血栓,最近頭暈的次數越來越多,我總擔心哪天暈過去就再也起不來了。萬一我一口氣上不來,瑤瑤和璞子就麻煩你關照了。你膝下無子,就把他們姐弟倆當成自己的孩子好嗎?他們都是有良心的好孩子,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
“你別再胡思亂想了,腦血栓又不是癌症,好好治療,注意休息不會有生命危險。以後不要再接活兒幹了,就拿師校長留下的撫恤金供兒女上學吧,如果你放心不下孩子們,就健健康康地活著。懂嗎?”鄭淑琴拉著章姿嫻的手,深情地說。
“我是說萬一。”章姿嫻噙著淚花笑了笑說。
望著章姿嫻萎縮的背影,鄭淑琴的心流血了。要不是自己當時胡亂猜疑,對師章瑤說那些狠話,說不定這孩子早已金榜題名,姿嫻也不至於患上腦血栓。
“哎!我真是對不起瑤瑤啊!沒想到她的命會這麼苦啊!要是真患上抑鬱症可就麻煩了。看來,瑤瑤上大學幾乎是沒希望了。淵博馬上要回來,他知道後會不會再添心病?淵博這孩子善良又重情,瑤瑤如此悲慘,他能忍心拋下她不管嗎?可是,梅教授的女兒和他多般配啊!”
想到淵博的未來,鄭淑琴的心馬上變成了一塊石頭。她不斷地告誡自己:再同情師章瑤也不能賠上淵博的未來。她的第二步計劃一定不能再落空。她要想一個萬全之策,讓淵博徹底斷了這份念想。這時,她想到了自己對師玉祥的誤解,想到了鄭淵博身世的秘密。對呀,何不將錯就錯,給淵博來個釜底抽薪。
章姿嫻以死相威脅才把麵黃肌瘦的師章瑤從房子裏拖到醫院來。
“瑤瑤,跟我來。姿嫻,”鄭淑琴又對章姿嫻說,“你先在這兒等會兒,我領她進去。別亂走,我很快就出來。”章姿嫻聽話地站起身又坐下。
鄭淑琴很快就回來了。章姿嫻站起身急切地問:“瑤瑤呢?她咋樣?見醫生了嗎?”
“見了。姿嫻,你不用著急,醫生正和她聊呢!單獨見麵,不讓我們旁聽。這叫心理治療。”
“她不會有事吧?”章姿嫻皺著眉伸長下頜看著鄭淑琴說。
“不要緊。隻要我們及時治療不要回避就能立馬見效。”
“幸虧有你幫我,要不我哪知道還有這麼個病。如果聽醫生說出精神病幾個字,我恐怕都不敢給人說,更不忍心讓孩子受世人歧視了。隻要能看好孩子的病,我什麼都不怕了。考不考大學都是淡事,我要的是我女兒健健康康地活著。我不求她給我帶來榮耀,隻要她安然無恙,我一輩子養她都行。謝謝你啊,鄭老師,你可是我們娘兒仨的大恩人啊!玉祥在天之靈也會感激你保佑你的。”
“快別這麼說。我們兩個人好了這麼久,學校裏誰不知道我們之間的情分。雖然我們不是姐妹,但比姐妹感情還深。以後再別說這些客氣話了。”鄭淑琴拍著她的手背,真誠地說。
心理醫生這個名詞讓章姿嫻有了陌生的溫暖感。
三次心理治療有了明顯的效果:師章瑤開始和母親和弟弟說話了。她開始讓母親給自己做愛吃的土豆絲了。
女兒恢複正常,章姿嫻高興極了!
那個女心理谘詢師的語氣和笑容泛著一股無法抵擋的慈祥和智慧,師章瑤在她麵前變成了話嘮。長達一個小時的傾訴,那些堵滯在心頭的腐爛東西全被挖出來扔進了垃圾箱。
師章瑤覺得自己像是從一場噩夢中剛剛醒過神來。今夜也許還會失眠,可她再也不恐懼了。她會乘著失眠的翅膀飛進另一個世界。她微閉眼睛,讓思緒躺進汩汩的溫泉。溫潤的熱氣蒸掉了一身的晦氣。她覺著身體的每個細胞都浸著奢侈的溫暖。醫生說這是心理治療,讓她放鬆身心,想象那些美好的事物,比如朝霞與樹梢親吻,陽光對著花兒微笑,小鳥歡快地歌唱,海鷗在蔚藍的大海上飛翔。她果真看到了。真的。
夜色濃得伸手不見五指。章姿嫻隻管低頭一氣不歇地把縫紉機踩得嗒嗒作響。輪子飛轉,嗒嗒嗒帶走了昔日的幸福,也帶走了諸多的尷尬和磨難。曾經烏黑的頭發變成了雪染的風采,眼角在不知不覺中爬滿密密麻麻的皺紋。眼瞅著女兒被接二連三的高考落榜榨幹了油水,吸幹了水分,變成了一根幹癟的蘆柴棒,自己卻回天無力。
章姿嫻不忍心讓女兒在這棵樹上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