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木的整個心神沉浸在小提琴營造的世界裏,直到一聲深沉的歎息震動了他的思緒。他停了下來,抬起頭,看見昏黃的路燈下,一個男孩出神地望著他,淚流滿麵。朱木心神震動,默默地走上去,兩人互相凝視,彼此都感覺到一種震撼般的感激。
“你拉得真好。”這個男孩笑著說。
朱木驚喜地望著他:“你聽懂了?”
“我不知道。”男孩搖搖頭,文靜平和的臉上閃出一種茫然,“它讓我想起從出生到長大的過程。所有的記憶都在此刻重現,可是卻給我另一種衝擊。”
朱木知道他真的聽懂了。他們靜靜地打量著對方,然後莫名其妙地訴說起關於自己的一切,好像他們曾經是很好的朋友,已經分別了很久,很多快樂需要對方分享。很快他們就熟悉了,然而直到最後才問題對方的姓名。
“我叫朱木。”
“我叫呂笙南。”
呂笙南是學心理的,大學畢業後考上了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的碩博連讀,遠赴海外。朱木則在研究生畢業那年,父母雙雙死於空難,為他留下了一家資產數億的龐大的上市公司,他心靈世界的漂流才算告一段落,不得不接受這一份死者的饋贈,開始為上千名員工的衣食而操勞。
當這個黃昏來臨的時候,朱木正在商城大學體育館裏陪好友呂笙南打乒乓球。呂笙南去年在美國紐約州立大學讀完心理學博士,回母校任教。他倆一個共同的愛好就是乒乓球。
此刻,這局球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20:18。他們沒按比賽規則,一局21個球,朱木落後兩個。朱木拈著球蓄勢待發,他的神態很輕鬆,甚至在吹著口哨。
“阿南,”朱木拋著球,談笑自若,“你打球有個特點,後勢不足。剛開始幾場球你打得很輕鬆,很精彩,但越往後你的狀態越差。你是個心理學家,最自己的心理狀態應該比我明白。不信,咱們打個賭,我賭你這個球你絕對接不住!”
呂笙南臉上一直很從容:“是嗎,跟你賭了!”說完全神貫注盯著朱木手裏的球。
朱木嘿嘿一笑,猛地把球削了出去。呂笙南采取守勢,橫拍一擋,沒能改變球旋轉的方向,球彈在了網上。呂笙南淡淡地一笑:“再來!”他臉上從容、平和,事實上朱木也很少見過呂笙南有過焦急、擔心之類的表情,仿佛任何時候的任何事情都在他掌握中。
“沒用,阿南。”朱木的神色更加輕鬆,“第一個球你沒接住,第二個球你就不可能接住。我這次還發一模一樣的球,你可以驗證一下。”說完又把球削了出去。
呂笙南緊緊盯著球飛行的軌跡,待球彈起,滿懷信心地一掃,準確地把球打了過去。可惜他過於謹慎,球雖然打了回來,卻彈得有點高了,朱木嗬嗬一笑,猛抽一記,呂笙南又沒接住。
“20:20,隻剩下最後一個球了。”朱木說,“還是我發球,你對我的旋球缺乏免疫力,基本不用打了。”
“打!怎麼不打!”呂笙南自信地一笑,“最後一個球,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朱木戲謔般地撇嘴:“這可是你說的!這回我一發完球就把球拍仍了,你能接住就算我輸!敢不敢打賭?”
“什麼賭注?”
“打完球再定,由勝者定。無論什麼賭注。”
這回呂笙南猶豫了一下:“你小子不會像上次一樣讓我約數學係最醜的女生喝卡布其諾吧?喂,我現在可是人民教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