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天,雪花雨。
天邊片片落羽,大地萬裏銀裝。
從太倉山上往下望去是一道道巍峨崇嶺,綿延不絕。
再遠處,便是人間。
在那白茫茫的山頂上有兩個極小的點在慢慢移動。往近看去,是兩個人。
兩個人青年模樣,身著布衣,比肩而行。眼睛裏像是有說不完的情緒。
“黑盡而白,這裏再不是你我的時代了。”一人說。
“你我人間走這百年,繁華禍亂看盡,也不枉這一世人生。”
“你要死了嗎?”
“大概會,我不知道。”
“我想就化入這雪景,再同這大雪一起散去。”
一人忽然抽出一把如水般的長劍架在另一人的脖子上,微微一笑說:把你的劍掏出來架我脖子上,我殺了你,你也殺了我。
另一人先是一愣,然後也對天大笑幾聲,隨即也唰的抽出劍來架在對方脖子上。
二人相持良久……………
“動手呀。”
“我先動了你怎麼動?”
“你下不了手。”
“你不也一樣。”
“那我們不如自己殺自己吧。”
二人的劍都離開了二人的脖子。使長劍的那人又緩緩的向一塊大石頭走去。
山上的大雪已經可以沒到人的膝蓋,二人行走皆是一步一頓,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巨響。
“此石甚佳。”
“你要做什麼?”
文人史家之言。經世甚深,頗有體悟,但仍難發於胸,不如就悉數舊事,以明後人。遂抬劍刻石。
“有誰會看?”
“向你我這樣的人。或者其他什麼的,總會有人看到。”
太倉山頂海拔極高,所以也極為神秘。一般王公貴族們的封天大典都選擇在山腰舉行。尋常人更是很少有人上來過。即便有幾個人,他們看到的也與這二人看到的一樣。白茫茫的一片雪地。
少頃,一篇長篇的五言詩就出現在了石頭上。
裂變諸國立,狼煙遍地起。爭鳴百家學,倜儻士子風。相鋒王與霸,取勢兼與並。朝野暗流險,山川戰火綿。西出決雲劍,八方終歸一。俱往百餘年,塗塗複潦潦。回首多少事,今可繞指間。養息十幾載,東海新王立。井獵狩臣心,逐鹿入深林。偶得神君器,裂國王自立。瘋王入神都,身死戰意恣。崎雍相非難,冀荊互攻歡。西南政事亂,西北亦非善。東月有甚者,國姓竟也換。中邦氣已盡,迫與位讓賢。當此天下勢,屢見自不鮮。時南有二龍,潛臥局此中。南北術士起,西海外來敵。一龍此中出,出於幽篁裏。故國平危亂,揮劍斬前仇。尋鄉破千履,振學肩亦堅。卻也前路茫,風中複長歎。國醉霸王術,仁棄義難存。溫良恭儉讓,更從癡者言。弱肉強者食,古今皆不變。唯變勢與時,史轍無人當。強人逆天命,自比與天齊。手握滅世匙,怒睜戮陸瞳。麾下眾神將,力厲麵猙獰。洶洶列國驚,戰戰萬民懼。雪上複加霜,眾矢皆統的。荊妖間作亂,圖瀛海洲仙。王都神王憤,神將兵戈起。東西南北中,稀裏嘩啦聲。決戰在王京,金碧瞬殘垣。各路神仙聚,眾神無一計。終是一猛士,一擊定乾坤。事後看諸國,一霸而多強。北境有公子,昔者失其君。羽豐年歲長,明哉雄才兮。重整旗與鼓,歸去繼正統。時逢國難起,錚錚鐵骨抗。變法又拒敵,定得基業強。西北狼王出,一戰挫霸強。鐵騎如閃電,列國皆又驚。東征又南戰,不可一世王。隻是英才妒,不久便歸天。雄去虎狼來,利劍向東指。殫竭七十載,霸王業已成。王極半步帝,大業不可逆。此後餘三代,橫掃帝業一。太倉山中遊,年過不覺老。洞悉前世密,方知劫難餘。再說其二龍,不死不滅生。一龍潛轉用,一龍臥山中。俠氣彙諸王,關門造名相。兩道不同日,亮劍決雌雄。北境難又起,雙龍終趨同。有因必有果,終要靠戰火。強兵強戰北,寒地鬥鬼魔。帝移北地督,境南亂又起。相邦力平亂,北地亦難完。國都普天慶,一片喝彩聲。縹緲百餘年,昔往俱成煙。風流帝王業,曆曆將相功。累累白骨山,滔滔血海河。佳肴王者宴,殘羹寇者飯。如此數十般,都已在笑談。隻歎民生苦,命賤如螻蟻。國運興或亡,民隻貧和死。漫漫長夜天,曙光會有時。你我皆同誌,相互共勉勵。夢想今後事,身散於風中。浮生若來世,還來人世間。
“你知我一向文采不好,此詩也是思得多時,很多地方平仄押韻相悖,但…………嗯…………還算好。”
“不,不,先生這手筆是極好的。”
二人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並肩遠去。沒有人知道他們要到哪裏去,二人自己也不知。
二人的背影逐漸漸行漸遠,在雪地裏逐漸變成兩個黑點,兩個黑點又逐漸融化進了一片白色……………
與此時溫情濃濃,熱火朝天的煙火人間相比,太倉山頂永遠都是如此的蕭索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