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欺負你也許純屬巧合的行為,不過他不也得到了懲罰嗎?關了這幾天,你們也知道他遭受咋樣的罪。我希望你們能慎重些,不要傷了別人,也傷了你們自己。”
“你……你啥意思?”文海叔結巴著已露出他生氣的特點。
“我沒什麼意思。”姑姑望著我,又說:“一些事不需要挑明,挑明了你們心裏沒底了。”
文海叔騰地站起身,一腳踢倒椅子,有椅子碰撞著他腳痛的表情在他臉上。
姑姑從容地站起身說:“我希望你們能撤訴,玉兒沒爹沒媽,沒娘家做靠山,她的苦你們不會不知道。你們都是明事理的人,俗話說人滅人不死,天滅人才亡。”
我們走了,文海叔將門砰地一推,鐵製的門“哐哐當當“地響。我們聽到他在罵,罵誰?罵他心裏的不痛快。姑姑回過頭笑笑,我看不出姑姑的自信有多少。
我們去找大嫂。公路上新農村與村子裏人戶的區別,逐漸成了城鄉的差別。我們家的門人在家門開著,而樓房的人在家門卻關著隔開外麵的一切。我們敲開大嫂的門,大別子站在門前。姑姑對他沒像對文海叔那樣客氣,她和大別子直接說明了我們的來意,大別子沒表啥態,他叫姑姑和大嫂說。
不見大嫂人,姑姑站在樓梯下喊:“小王,小王,下來,我們來看看你。”
樓上悄然無聲。
姑姑仍喊,說我們來看看,順便說件事。仍不見回音,姑姑問大別子:“在家嗎?”
大別子點點頭,表情很不自在。我扯扯姑姑的衣襟說:“算啦!走吧!”姑姑卻不走,她仍在喊。樓梯上傳來踏踏的腳步。下來的是侄女,她說她媽沒在家,讓我們回去,別再沒事找事。我和姑姑相對地望著。
“都是你們惹的事,狐狸精。”侄女沒頭沒腦地又說一句。
大別子揚起手想打,卻又慢慢地放下,我和姑姑灰溜溜地溜出去。我心發慌地抓著姑姑的手一步都不放,姑姑也使勁拉著我,生怕我一不小心倒下去再也起不來,我們相扶著走去。我忽然問:“姑姑,如果沒有我媽和我們,你和我爹會在一起嗎?”
姑姑一愣,顯然我的話有些荒謬,在她意料之外。她笑了笑尷尬地說:“丫頭,沒有你們,哪有我和你們的現在。”
其實——我想解釋我們挺對不起她的,因為我父親。我看著姑姑眼望天遠處沉默著。她收回遠去的目光說:“不能說誰對誰錯,這是緣份。”
“緣份?”
姑姑說和父親是一種緣份,或父輩,或兄妹,或是紅顏知己。緣於父親又緣於我們。當晚姑姑發燒了,我不知該咋辦?小奶奶來了,她替姑姑熬了碗薑湯,讓姑姑喝下去,姑姑蒙頭大睡。然後小奶奶從她家裏找來幾張火紙,用三支筷子站在碗中,碗中有水,嘴裏念念有詞,詞念在哪個節骨眼上筷子忽然站住了。小奶奶興奮了,她說是我爹跟姑姑逗著玩兒。我看到筷子紋絲不動地站在那兒,這是我們這兒的人對頭痛腦熱采用最簡單通常也管用的辦法。小奶奶拿著火紙從姑姑的頭抹到腳,連抹三遍嘴裏念叨著:“放她好,她也是為你丫頭跑腿操心,你咋就不心疼呢?放她好哦!”
小奶奶將火紙放在門外雪地上,碗筷扣在火紙上,這一種做法叫訴燭,靈不靈?但願靈,我想。
一覺醒來,姑姑說好了,身上出了一身汗。她說夢裏夢到了我父親,之後她啥都不說了。沉默了好一陣,她說她已讓姑父去大浩的醫院裏看看有個人照應。我想姑姑應該回去了,我對姑姑說。
“你不趕我,我明天也要走。”姑姑笑。
我送姑姑回去,送她半袋紅薯——城裏人的稀罕物。姑姑不要,我執意要給,她稍想了想拿了幾個大個的黃心的紅薯放在方便袋裏,她說也許用得著。我送她走,天上有了太陽,太陽沒光的昏黃,天還在零零星星地飄著雪花。小奶奶聞聲出來與姑姑搭腔,姑姑請她多關照我。
小奶奶說:“你看這鬼天,又在飄雪花兒。”
“是啊!挺怪的,還有太陽。”姑姑回應著。
人黃有病,天黃有災。這雖然沒有科學道理,隻是百姓之言。但災難對於我已是從天而降,我不隻是哀歎。
姑姑問:“怎麼啦?”
我說:“這雪,這人……”
“哦!沒什麼,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
姑姑的用意是啥子?我望著她目光裏的期待,應該明白沒有冬的寒冷就不會有春的溫暖。人經曆了各種磨難,才會有濃濃的品味。我領會著笑說:“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從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