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國慶節的到來,桑拿會所的生意已經達到火爆的程度,技師們忘卻了疲勞,孜孜不倦地堅持在各自的崗位上揮灑汗水,加班加點也要保質保量完成客人的需求,安全套都整箱批發過來地往裏搬,用完的垃圾也整桶地往外運。我作為保安,每天在黃金時間段都要比往常繃緊神經一些,高度地戒備著。

衛經理發話,已經到了今年的最後一個季度,警察的獎金還沒有著落,掃黃運動最近肯定又要興起。我們也會時不時聽到外麵掃黃的風聲,有便衣零零散散的抓了一些技師和嫖客,還沒有形成大的規模。其他的桑拿會所已經開始製定應對措施,長相標致滿臉正氣的生麵孔有八九是便衣,如果要找技師服務,一概回答,“對不起,這裏是正規的洗浴場所,”如果還是不依不饒,就說,“隻有揚州老師傅提供修腳、足療和捶背服務,”並且強調說話時的語氣一定要堅決。想不到警察更為聰明,為了深入調查取證而學會“釣魚執法”,他們糾集一大幫社會閑散人員,滿臉橫肉,叼著香煙,胸口不是雕龍就是刻鳳,一個比一個像地痞流氓,警察吩咐他們流竄於各大桑拿會所,任務是嫖妓,一旦女技師的在包廂內脫掉衣服,就及時通知外圍蹲守的便衣衝進去抓人,抓到一名技師,嫖客會有好幾百的提成。這種事情說出去絕對找不到人相信,嫖客找小姐不用花錢,而且還有錢拿,社會就是這樣混亂的難以理解。

技師們是桑拿會所的支柱,也就是老板的飯碗,如果強行被警察端走,當然得花錢去贖,贖回來再被端走,端走後再去贖,一來一去,促進了消費,擴大了內需,經濟就被拉動了,警察的獎金也有了著落。最苦的是技師們,除了被老板剝削,被嫖客蹂躪,還要被警察這樣來回折騰,像是新時代的三座大山,壓得她們喘不過氣來,我甚是同情她們。

我們會所的技師聽到外麵不斷瘋傳的消息,整天都在提心吊膽地工作,進入包廂之後畏畏縮縮,竟然情不自禁地羞澀起來,需要客人自己上前脫光她的衣服,脫的時候技師還會參雜一些推搡的小動作。我在三樓吃飯的時候聽技師聊天,才知道這是她們總結多年工作經驗想出的辦法,一來客人喜歡這樣的招待,讓他有一種可遇但很難求的初戀的感覺;二來可以防止釣魚執法,被警察糾集過來的社會閑散人員是不能主動上前脫衣服的。

老板最近也神出鬼沒地出去打探消息,終於在某一天離奇地撞在槍口上,被幾個警察逮個正著,他被帶到一個江邊的水上派出所,拘留的理由是嫖C。大家都很奇怪,不是因為老板嫖C,而是為什麼水上派出所不好好管水上的事情,跑到陸地上來抓嫖C。這件事情的發生,把我的計劃從“年後跳槽”變成了“現在滾蛋”,事情其實怨不得我,但是上麵的人發火時總歸下麵要冒出一個或幾個小羊羔,可以替罪,也可以宰割,被迫成為別人的發泄工具,我就不小心成了小羊羔,心裏很窩火,又沒人安慰,難受異常,緣由是這樣的,我慢慢道來。

老板跟幾位朋友到別處桑拿會消費時撞上掃黃,他的內褲還沒來得及穿上就被銬了起來,雙手背在後麵,跟同樣光屁股的技師並排蹲在牆角,麵前擺著一個還沒用完的安全套,被強行拍了很多照片,這樣更顯得鐵證如山,而後老板隻穿了一套單薄的睡衣被帶到派出所凍了一夜,直到下午才被老板娘交掉兩萬塊罰金贖回來。老板娘跟潑婦一樣,拎著老板的耳朵在大廳裏大吵大鬧,跟上次打砸事件不一樣的是——這次沒砸壞東西,老板娘將所有粗暴的動作都施加在老板身上。老板堅稱是被朋友生拉硬扯帶過去的,礙於麵子,不得以而為之,老板娘不聽解釋,繼續拳腳相向。老板又改口說是去別的桑拿會所討教經驗,看看別人的服務手法,用到自己店裏來可以吸引更多客人,老板娘聽到這話,更加不依不饒,口中大罵“流氓,老流氓,大流氓,老不死的大流氓”。老板很無奈,又壓低聲音說是去打探掃黃的消息,老板娘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徹底暴怒起來,罵道,“打探掃黃把自己掃進去了,你糊弄小孩是吧,我讓你糊弄我,我讓你糊弄……”老板娘邊罵邊開始抽他嘴巴子,並且連抽帶撓,可能她覺得出去消費還不如在自己家消費,至少還能免單;抑或擔心搞出性病危及到自己;更有可能這事已經鬧到大家都知道的地步,自己不表明態度實在說不過去。總之,她在道義上占據上風,完全有理由去鬧。老板的臉上沒一會已經被抓滿傷痕,露出血絲,這時候大家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衛經理也是難為情,不敢多說話,朝帶頭的幾個服務員使了個眼色,隻見一幫人都哄上前去拉架,如同正義的衛士,或者居委會的大媽,邊說邊將兩人拉開。兩位主角被拉開後不說一句話,圍成一圈的服務員開始苦口婆心地講道理,有人直接說到兩個人鬧下去導致離婚怎麼辦,這麼大的家業肯定會垮掉;更有人說到舉案齊眉的典故,夫妻要相敬如賓,犯點錯誤要學會忍讓,這樣的日子才能越過越好。我不得不佩服這些人,留在這地方實在太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