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臨高淵謫仙醉酒 情深處異眸難尋(1 / 2)

得脫藩籬,四人馳馬離城而去,往颯秣建方向急急奔行十數裏方才停下。李白環顧四周無甚追兵,先於眾人下馬,將馬韁係於樹樁。跌坐樹下,似有暗傷在身。

穆煌見狀忙上前探詢,李白示意無事,隻是取出酒壺抿了小口,打坐調息片刻,氣機調順,吐納自如。

經木鹿城門前一戰,穆煌、穆茜兒現下視那寒酸文士皆有如神明般偉岸,穆煌見其打坐結印,姿勢玄奧,定又是什麼唐家絕技,又唯恐驟然發問有礙其調息運功,隻是睜大眼睛猛瞧,自顧學起那打坐之姿。

李白見狀笑道:“此乃道家調息靜心之法,於修道者而言是入門功夫,無甚驚奇之處,不通武藝者習之亦無妨。”

當下行至穆煌身後,點住兩塊肩胛骨之後道:”此處為還陽穴,昏閉之人即勒住雙臂,以膝抵之即可通氣。故道家持坐之姿順此夾脊之脈導氣至四肢百骸,雙腿單盤、雙盤皆可,頭正鄂收,舌抵上顎,雙手自然結印即可。”

穆茜兒在一旁注視默記,雖語言不通,卻學的形神俱似,李白心道這女娃娃好高的悟性,丹田、胯、肩、頸、首自發垂坐,渾然一體,頗具意像。

穆煌難獲要領,直坐地雙腿發麻,見穆茜兒如此精進,當下氣憤摔了一把草,徑直去往水邊飲馬。

那小乞兒自懷中掏出破舊錢袋,怯怯地行至李白麵前遞還,正是日前遭竊之物。李白不置可否,當下笑道無妨,便自收起,亦未打開查看,小乞兒抿了抿嘴,未曾言語,目現感激之色。沿路穆煌嘰喳不停,自顧問李白大唐方物逸事,李白雖感無奈,見此子淳樸可親,俱為作答。

穆煌又道:“李大叔先前所述五謀大罪小侄已知曉,那三膽又作何解呢?”

李白哈哈笑道:“酒乃氣膽,男兒無酒便無魄;理乃義膽,無理之義乃莽夫之義,伸張天地大義,需名正而言順;劍乃文膽,方才城樓一戰即為注解,無利劍在手,誰人聽你講理?”

穆煌聽得心神俱動,直覺平生所接觸唐家人物皆豐神俊秀,龍鳳之姿,對那東土神州日益向往。

四人稍作休憩繼續往康國都城而去,行至巉岩險峻,皆下馬步行,見天色欲晚,便找了平坦幹燥處尋些結草為鋪,四下升起柴火驚退猛獸。

穆煌因在木鹿城中狼狽竄逃,包裹遺失於客棧中,所幸穆茜兒周身諸傷早已療救得當,當下隻是四處尋了些止血藥草備用,扶著穆茜兒斜臥睡去。穆茜兒雖是天家貴女,不通人情世故,連日相處,亦是心知穆煌淳樸良善,低聲道了聲謝,悄不可聞。

李白提溜著玳瑁酒壺,立於斷崖邊仰首豪飲,一襲紫衣搖曳,煢煢獨立。山風蕭瑟,揚起長衫襤褸,頗有幾分寂寥之感。

穆煌在身後看的真切,走近道:”李大叔還是省著些喝吧,小侄身上已無餘財啦。”

李白笑著拍了拍腰間錢袋,道:“憂愁未消,酒豈可停?”

穆煌道:“酒水入喉止有辛辣之感,小侄未覺甚麼好滋味,卻不知如何開解憂愁。”

李白道:“這世上有些物事明知無用,卻深耕心底,絕難斷戒,所謂抽刀斷水,舉杯消愁,明知無用,亦不可停。”複又看了眼穆煌夕暉下稚嫩青澀之態,笑吟起”少年不知愁滋味”。

穆煌心道這唐家劍客如此灑脫隨性之人,怎會有恁多愁緒傍身,李白將壺中酒喝盡,已微有醉意,看著穆煌突然道:”穆小侄形貌與我年輕時一位同伴頗有幾分相似,皆是讓那長安平康坊女子魂牽夢縈的兒郎。”

穆煌雖不知平康坊是何地,卻了然李白揶揄之語,笑道:“那小侄一入長安便要去哪平康坊遊玩一番,若是花費過巨可以請李大叔那位同伴銷賬。”

李白笑道小子頑皮,轉而歎道:“我那位兄弟相貌俊逸無匹,雖彼時年歲尚幼,但劍法高超,冠絕長安,又精通音律胡舞,那平康坊坊街中女子登樓結對,傾心仰慕,直欲癲狂。未想得英年早逝,也無後人繼嗣,令人唏噓。”

“那位前輩的劍法與李大叔你誰更勝一籌?”

李白搖了搖手中酒壺,已是飲盡,轉而對穆煌笑道:”罷了,今日無酒,便與你這後輩小娃說道二三,徒解愁緒。”

“我雖祖籍隴西成紀,少年時卻長於蜀中,因酷愛劍術,任俠好義,便早早地仗劍去國,辭親遠遊,是故結識了諸多摯友。想當年隻身赤腳,從那匡山出遊,曆經江油、劍閣、梓州,又遍覽揚益之地,有感民生多艱,便欲執筆報國,以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