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雅城外的一處破廟裏,一個身著沾滿沙石的素袍男人縮了縮身子,把屁股朝著麵前的火堆挪了挪,眼神透過破廟頂部的破洞看著天上一縷輕煙狀的烏雲漸漸將澈亮的月亮覆蓋。
素袍男人的身旁,身上沾著鮮血,東倒西歪地圍在火堆旁地士兵中,一個頭盔上係著一縷紅纓的魁梧男子似乎想對素袍男人說點什麼,但看見素袍男人擺了擺手,便又作罷。
破廟外,大漠似長河,凜夜如戰戈。
空氣中的血腥味才剛剛被凍結到了破廟屋簷下的冰淩中,隨著地麵突兀地開始顫抖,肅殺之氣吹起猩紅把麵如死灰的士兵們眼中火苗緩緩澆滅。。
頭頂紅纓男子一手拔出還沾滿鮮血的戰刀撐在地上,一手扶起想站起身卻踉蹌一下差點撲倒在地的素袍男人,不緊不慢地走到破廟之外。
每邁出一步都踩在顫抖的沙石上。
震起沙石蒙住凍人空氣的是遠處肉眼可見的金戈鐵馬。
隨著素袍男人走出破廟,遠處散發著踏碎冰河的戰馬群也停了下來,而兩團黑影從馬群中分離出來,快速向男人靠近而來。
扶著素袍男子的紅纓將士清楚地感覺到,剛剛還狂風中顫抖得站不起身的素袍男子此時卻是平靜了起來。
“父皇。”那兩個身披金甲的年輕男子快步走到素袍男人身前,剛打算跪下來,素袍男子卻是又擺了擺手。
看著眼前兩個臉上輪廓與自己有著七八分相像的男子,素袍男人眼中既有欣慰,又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東西朕放在了大漠深處,你們盡可以放心。”
雖然素袍男人沒有讓兩個金甲男子跪下來,但仍低著頭不敢直視那個被攙扶著又開始顫抖的男人的兩個金甲男子卻是不敢發出一言。
“善待朕的這些個好將士,這些將士並非是忠於朕,而是真正忠於朕國土山河的好兒郎。這也是朕留給你們最後……”
“咳。”素袍男人自己的咳聲打斷了有氣無力的聲音,連帶著身形一陣踉蹌。
兩個金甲皇子趕緊上前去扶卻是被素袍男人不知哪裏生出來的氣力一把推開。
站直身形的素袍男人似乎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還是憋了回去。
紅纓將士感受到自己手上的重量一點一點地變重,終是忍不住虎目一睜,熱淚順著粗糙的臉頰滾滾而下。
素袍男人看了看四周,突然嘴角一扯,哈哈大笑起來。
“這地兒好哇!鳳老頭,你看,有山,有河,還有亭台樓閣!”掙脫了紅纓將士攙扶的素袍男人魔怔了一樣一步一踉蹌地原地轉了一圈,“這是我當年和那個死禿子打賭贏來的,哈哈哈,就為了這事兒,那個死禿子差點後來戒了他的賭癮。”
終歸是一屁股坐在了沙地裏,素袍男人再也沒有了身為帝王的尊貴之氣,兩腿分開,破了洞的金絲靴尖朝上,無賴一般。
“好啦,別在老子麵前哭哭唧唧的了,兩個大男人,還有你,你這個老精怪,越活越不如了。”素袍皇帝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如此輕鬆過,仍是樂嗬嗬的。“都滾吧滾吧,看到你們就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