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亞爾斯平原上的巨熊(1 / 2)

夜幕低垂,家家戶戶的筍燈陸續亮了起來。

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村落,就位於亞爾斯平原的中心地帶。這裏居住著一群勤勞樸素的人們,他們或是耕種,或是遊獵,過著與世無爭的平淡日子。由於是平原,大風常有光顧,氣候較為寒冷,尤其在冬季,那刺骨的寒涼能讓許多無處藏身的可憐的小動物吃不上第二年的春筍。

可不論在這世界上的什麼地方,隻要那兒有人居住,就總能有一點點溫暖。

此時此刻,這樣的溫暖就是從這一團團圓不溜秋似蘑菇的矮房子裏發出來的。那些橘紅色的燈光一眨,一眨,若是站在遙遠的鬼風山穀的山巔朝著村落遙望,這些矮房子看起來就像是一粒粒散落在黑色巨幔上的螢火蟲。

星星之火,或許點不燃整個草原,但足夠給這些可愛的人們一個平安的夜。

“爺爺,爺爺,再給我講個故事吧。”

這才剛日落呢,孩子又催著爺爺講故事了。

他好老,好老,好老了。他臉上的皺紋如龜裂的大地上的溝壑,眼裏已沒有了年輕時的火焰,卻依然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草屋裏的筍燈劈劈啪啪的響著,老人佝僂的身軀在屋內投下更為扭曲的背影。他用力從藤椅上站了起來,咳嗽了兩聲,蹣跚著走到小屋的另一頭,用樹幹般枯黃的手去撥弄筍燈的尖端。

“爺爺,爺爺,你不怕火燙嗎?”這孩子躺在溫暖的小睡籃裏,用他的小手扒著圍欄,眼睛睜的大大的。那可真是一雙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湛藍似海洋。

“不怕,不怕,爺爺的手啊,老了,老得什麼都不怕了。”老人用嘶啞的聲音回答。

那筍燈的尖兒經過一番挑撥,直了許多,油順了,火焰也就不再跳得那麼厲害。可爺爺心理清楚,這油可是隻能頂今晚用了,明天一早,就又得出去摘筍。

筍對於尼亞村的村民們來說,是上天的恩賜。他們打心眼裏覺著這是老天爺特意給他們安排的用來活命的東西。

這片大地上生著的筍又叫紅筍,剛生出來的時候,皮是青的,但隨著生長,顏色會逐漸加深。更奇怪的事還在後頭,也不知是受天氣,溫度,還是濕度或者是什麼其他因素的影響,這些嫩筍,有些會長成竹子,而有少量,會繼續保持原來的樣貌生長,直至表皮變為紅色,成為真正的紅筍。

村民們世世代代都有人嚐試去種植這種作物,但這玩意完全不聽人使喚,但凡是人工種植的,最後都長成了竹子,而且是那種亞爾斯平原特有的,又矮又細的竹節草。這些所謂的竹子,矮的隻到人的膝蓋,高的,也不過腰。若是外來的人告訴這幫沒見過世麵的村民,真正的竹子比他們的房子還高,他們肯定會笑那個人吹牛逼不打草稿。而且話說回來,就算有那種可以長到比屋子還高的竹子,村民也不會稀罕,因為這矮矮的竹節草,不但可以用來編織草房,各種家具寢具,還不易點燃,可比平原上隨處可見的雜草或是傳說中比屋子還高的竹子要好得多。

況且,在紅筍還很嫩的時期,是可以用來食用的,營養還豐富得很。由於這裏的土地種不出莊家,而打獵不但危險,還要碰運氣,所以紅筍是人們的主要食物來源。隻需要將不太硬的青皮剝開,就會露出乳白色的嫩肉了。最嫩的那種,你甚至可以用獵刀把尖尖的肉頭削掉,再找來一根從葦蕩裏摘來的葦杆,從上部插入,就可以喝到筍芯裏麵最養人的那點乳汁了。也不知是不是迷信,據說小娃娃若是經常喝這樣的筍乳,成年後就會格外的聰明和強壯。

爺爺稍微年輕點,腿腳稍微好使點的時候,就經常會跑到很遠很遠,其他村民都走不到的地方去砍這樣的嫩筍芽兒,那些最遠的地方,隻有他才去過。他總是起得很早,迎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就出門了,待到天幾乎要全黑的時候,他才會背著個大筐匆匆趕回來。整個村子被一圈高高的用藤條、荻子、竹節草混編成的圍牆圍住,即使是深夜也會有至少兩個人負責看守。那些看守看他回的晚,總會關切的問:“蓋特大叔啊,你還是早點回來吧,這夜晚可危險著呢。”他卻顯得很輕鬆,直到這時才顧得上用那纏在腰上的布條~子擦那滿臉的汗水:“哎,沒事的,我這輩子,死過多少回了,老天他不收啊!這亞爾斯平原,我去到哪裏都不怕的。”

其實哪裏是老天爺不收他呢!這人要一門心思奔著去死,那真是太容易了。可要是心裏還有惦念,那人就舍不得死了,當人活著的願望足夠強烈的時候,有時候甚至能和老天掰掰手腕。蓋特老爺爺渾身都是傷痕,那全是和野獸搏鬥留下的印記,至於在那些雜草堆、灌木叢或是竹節草林裏被植物割傷更是家常便飯。每當他遇到危險的時候,他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活下去,要看著那個孩子長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