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腳下,正午時分,一片荒涼寂寥的胡楊林。
毒辣的陽光暴曬下,萬物都仿佛失去了生機,即使那以頑強著稱的胡楊,此刻也似乎在苟延殘喘著。不過,正是靠著這些倔強胡楊的支撐,林子裏依稀有了一絲絲難得的涼意,正是來往旅人難得的庇護所。
一個中年女子,背靠其中一顆胡楊樹,一動不動。
她滿麵風塵,頭發淩亂,身上的短襖布裙也已經布滿了泥濘和雜草,能看出來她必定是走了很遠的路,而且很多是荒蕪人煙的山路,才導致她現在如此的狼狽和疲乏。
她的嘴唇已經幹裂,雙眼也失去了光彩,懷裏卻緊緊抱著一個剛滿周歲的男嬰。
突然間,一道細微的聲響從不遠處傳來,那中年女子幾乎在一瞬間抱起嬰兒,翻進了旁邊的雜草叢裏,一邊伏下身子,一邊用手捂住了嬰兒的嘴巴。
樹林在這一刹那間仿佛變得安靜,靜得可怕,那女子心驚肉跳得等了許久,不見有後續的聲音,才小心翼翼的從雜草叢裏爬出來。
女子輕輕的把手從嬰兒嘴上挪開,看著那白胖可愛的嬰兒,長歎了一口氣,說道:“苦命的孩子,希望菩薩保佑,好人有好報,讓咱們兩個能躲過那些賊子們。”那嬰兒哪知女子的苦楚,睜大了一雙亮閃閃的眼睛,嘴角一咧,帶出一絲甜甜的笑意。女子看著嬰兒天真無邪的笑臉,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悲痛,熱淚從臉頰滑落,泣不成聲。
就在這時,卻又有一陣響亮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了過來,中年女子趕緊拭幹了臉上的淚水,抱起嬰兒,跟剛才一般,迅速躲進了草叢裏。
伴隨著一陣馬的嘶鳴,已經有四個武士衣衫的人騎馬闖進了林子。
四人均是身材魁梧,腰跨長刀,此刻正肅然的掃視著這座樹林裏的一草一木。
過了一會兒,一個左眼角有刀疤的人開口道:“姚頭,從之前沿途的痕跡看,那女子和嬰兒應該就在這條路上,這個林子寬闊又雜草叢生,倒是很適合藏身。”
中間一個比較高的漢子正是疤臉漢子口中的姚頭,聽了這話,點了點頭,說道:“這裏自然不能放過,仔細搜。”說完一擺手,四人自動分開,開始逐個區域的搜索起來。
女子躲藏的草叢就在離路不遠的地方,眼看就要被搜索到了。
不知何時,女子從懷裏摸出了一把短刀,眼睛裏閃出一絲狠戾,事已至此,不如就來個魚死網破,也算對得起死去的主家了。
眼看其中一人已經搜索到附近,女子幾乎就要一躍而出拚命的時候,那疤臉漢子卻發出了一聲驚呼:“誰躲在草叢裏,出來!”
女子正驚疑不定的時候,從不遠處的草叢裏已經站起來一個年輕書生。那書生看著斯斯文文的,帶著一臉的驚恐,拱手問道:“幾位好漢有什麼事?”
疤臉漢子帶著怒氣喝道:“格老子的,大白天你鬼鬼祟祟躲在草叢裏幹什麼?”
書生連連打揖,拱手道:“這位好漢,小生趕路累了,躲進林子休息,又怕被賊人害了,才躲進草叢裏的,請見諒。”
疤臉漢子正要說話,姚姓頭領已經接著問道:“可曾看到有人路過?”
那書生遲疑了下,拱手答道:“有,小生小憩前曾見到有一個婦人抱著嬰兒,不過見到小生之後就慌慌張張的走了。”
姚姓頭領雙眼緊緊盯著書生,沉吟半晌,問道:“走了有多久了?”
書生想了想,恭恭敬敬答道:“應該有半個時辰了吧。”
姚姓頭領一邊點頭,一邊給那疤臉漢子使了個眼色,那疤臉漢子突然抽出長刀,刷的一聲,已經砍到書生的臉前。那書生啊的大叫一聲,向後栽倒,已經麵無人色,隻是頭如搗蒜般求饒:“好漢饒命,我說得都是實情,不敢有半句欺瞞啊。”
在疤臉漢子哈哈大笑的時候,姚姓頭領麵色一沉,一揮手,四人迅速的退出了密林,翻身上馬,伴隨著馬的長嘶,絕塵而去。
待那四人遠去,年輕書生又靜靜站立片刻,才走到中年女子藏身的地方,輕輕說道:“賊人已經走遠,此地不可久留,快些隨我上路。“
中年女子從草叢起身,抱著嬰兒輕輕一禮,說道:“多謝公子相救,敢問公子姓名?”
年輕書生輕輕還了一禮,說道:“我姓方,草名卓朋,之前家父曾受柳大俠大恩,所以這次隻是聊表寸心罷了。”
方卓朋停頓了下,問道:“敢問夫人怎麼稱呼?懷中嬰兒可是柳大俠的遺孤?”
中年女子回道:“我是柳夫人娘家陪嫁的丫鬟,公子就叫我雲娘吧,這孩子確是柳大俠的遺孤,上天保佑才逃過大難。”
方卓朋點點頭,肅然道:“從這片密林往東有一條隱秘的小路,通向附近的山穀,岔口較多,是擺脫追蹤的好去處,而那些賊子追蹤下去,如果不能發現蹤跡必然會返回來,我們不能耽擱,必須速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