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和尚白天長(1 / 3)

五年後的夏末正午,日上三竿、萬裏無雲。

撞上山和山下的撞上村,皆因位處山腰之際的撞上石而得名。這青色的撞上石又窄又長,約莫有個兩米之高、半米的寬度,像極了一扇狹窄的石門。石頭的正麵左右刻著兩個碩大的朱字——“撞上”,筆走龍蛇,氣勢磅礴,即使經年累月風吹雨打,到了今天依舊是宛若新題。

撞上石的來曆不可考究,即便是山下村裏最是年邁的老村長劉建實,也不知是打何時起有的這麼一塊怪異巨石,隻是從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那輩便有了告誡:撞上石左右範圍之內,不可輕易靠近。

即便是留有祖訓,但依舊有那些個不信邪的年輕人,抑或是貪玩兒之下將父母之言拋之腦後的兒童貿然闖入,後果便是全部消失不見,從此下落不明。

一個高大威猛的壯漢在這時來到了村口,壯漢寸頭短發,身穿黑色背心、迷彩長褲,一身鼓鼓囊囊的腱子肉露在外麵,胳膊上起著金線,肩膀上還搭著一杆單管獵槍,看上去便是個能扛能打、不好招惹的厲害人物。

壯漢先是瞥了眼身旁刻著“撞上村”三個字的石碑,點了點頭,又粗略打量了一眼眼前半個人影都不曾瞧見的狹窄鄉路,然後由打兜裏掏出手機,按鍵撥號,接通之後說到:“撞上村村長嗎?在下是接了懸賞前來的除妖獵人孟南,現在已經到村口了。”

孟南,盛國四軍“猛虎軍”退伍軍人,粗通搏擊之術,槍法出神入化,五年來以獵殺低等妖物為生,養活家中常年臥病在床的老妻,和正在上高中的女兒。

聽了會兒電話,孟南掛斷後按對方之言,拐彎抹角,很快便來到了一座青磚紅瓦的平房前推門而入,門內是個農家小院,院子深處的門前站著一位佝僂的老漢,老漢身穿輕衫薄服,雙手拄杖,正是村長劉建實。

劉建實聽到開門聲後,慢步走上前來。

孟南連忙上前攙扶,劉建實被他扶住之後,這才滿懷歉意地解釋起來,聲音蒼老、語調低沉地說道:“讓孟壯士前來相助,老漢卻不曾出門遠迎,還要讓孟壯士親自上門,實在是有失禮儀。但那妖物神出鬼沒,不知何時又會來這村裏禍害為亂、傷人性命,老漢雖是那將要入土之人,死便死了,但是卻怕死後無人去支付壯士的酬勞,因此…”

“哎!”孟南聽了這話連連擺手,“村長言重了,有難當前,這些虛禮自然是暫且放到一旁,不必過多解釋,咱們還是直奔主題,說說那為禍鄉間的妖怪之事吧。”

前些日子劉建實懸賞於眾,說要是有人緝拿或是斬殺村子周邊的一隻“地精”級妖物,便可獲得一萬塊錢的報酬。

低等級的妖物和低金額的報酬,自然無法吸引過來那些能力高強的奇人異士,卻是沒少招蜂引蝶,引來那一個個淨是些貪錢圖財的江湖騙子,就像是那蒼蠅聞到了臭味紛紛前來,真正有本事除妖的卻是一個也沒有,以至於錢沒少花,妖物的事情卻至今仍未解決。

直到今天孟南接了懸賞。

“對對對,孟壯士,來來來,快請進,咱們裏邊聊。”

說話間,劉建實將孟南請了進去。

推門而入,孟南習慣性地先是打眼兒一瞧,這屋內雖不至於說是家徒四壁,但也隻是有著生活必需的桌椅板凳之類的家具,整間屋子空蕩蕩的,看起來並不是很富裕。

他不由得擔心起來,心說就算自己除掉了妖怪,村長真能有錢付那酬勞嗎?

孟南這邊想著,那邊劉建實倒了壺熱茶,將他請到廉價的木質沙發上入座,然後分杯添盞,這才捧著冒著熱氣的茶杯緩緩道來:

“老漢也算是一隻腳踩進棺材的年紀,這輩子算是快走到頭了,沒曾想臨老了臨老了,這世界卻發生了這等變故。以前村子裏雖然說窮了點兒,但好歹也是肯出力氣便能有口飯吃,到了如今,卻是連家門都不敢邁出一步,被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妖怪攪合得是夜不能寐、寢食難安。老漢前段日子組織了一次全村的人,想要搬到城裏躲開這妖物,沒想到被它半路殺了個措手不及,又有幾個鄉親無辜喪命,那村頭的老楊家,更是連家裏的頂梁柱都折了進去,隻剩下一家老小活在這個世上,今後的日子也不知道該怎麼過了…走是走不了了,沒人護著相當於白白送命,於是老漢隻好砸鍋賣鐵、請神拜佛,想要找到那能降妖除魔的高人神仙前來相助,沒想到之前的那些,一個個淨是嘴上功夫了得,真要讓他們上山捉妖,卻是跑得比那兔子還快,卷了錢就不見了蹤影啊…”

聽了劉建實倒那滿肚子的苦水,孟南也不禁思緒萬千。

五年之前這個世界還是一片祥和,人族可以說是繁榮昌盛、萬物之長。可這一切卻像是一麵脆弱的鏡子,被一個自稱是“九尾青丘”的道人給無情擊碎。

那道人以自身性命為祭,給了人族以外的萬千生靈一個崛起的契機。臨死前此人立下法則、分定等級,聲稱萬物可以殺人入妖道,殺一人成“山精”、暨生靈竅;斬十人為“地怪”、立孕妖丹;屠百人晉“天妖”、得上古妖獸之神異。

最後更是立下遺誌,要讓眾妖族齊心協力,將人類盡數屠淨、一個不留。

懂他此番話是真是假的人自然會懂,至於那些隻是將其當成是一場鬧劇、一場夢境的不懂之人,卻也在接連不斷的一條條“某地出現動物殺人事件”的新聞報道之後,不得不相信了。

這五年期間,各地出現了大大小小眾多的精怪,更有山林之中,冒出許多妖力高強、人類武器根本無法阻擋消滅的“天妖”為禍人間,於是“除妖獵人”這一職業橫空出世,並且炙手可熱。

除妖獵人對應著妖族的三個等級,現在籠統地分為“獵手”、“獵人”和最高的“宗師”三個等級。但由於並沒有統一的組織,導致目前圈內魚龍混雜、許多江湖騙子混跡其中騙取錢財。

孟南大概相當於“獵手”的等級,憑借著手中的一杆獵槍和一手精準的槍法,獵殺過幾隻最低等級的“山精”級妖物,在圈子之內的獵手之中也是小有名氣。

收回思緒,孟南看著眼前老淚縱橫的劉建實,有心安撫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畢竟人命關天,其中的悲傷不是三言兩語便能消除得了的。於是隻好等待他自行安撫情緒,漸漸平靜下來之後,這才開口問到:

“村長,不知這村中妖物,是何所化?”

劉建實抹了抹淚,語帶哽咽地說到:“應該是隻田野裏麵的兔子,不知用何手段成了山精,之後又禍害了不少鄉親們的性命,現在想來應該已經是‘地怪’一級了。”

所謂山精,便隻是剛開了靈竅,有了些許靈智的動物。等到了地怪這一等級,妖物便會孕育出妖丹,能口吐人言不說,還會粗通不同的法術。一旦某個妖物殺了一百個人類之後,上升到天妖的等級,那天妖便會變得皮糙肉厚、精通各種法術之外,還會擁有不俗的智力。

這些都是五年以來,不知付出了多少人的性命總結出來的經驗。

隻是五年來,多是聽聞豺狼虎豹之猛獸、蛇蠍蛛蜈之毒物成了氣候,卻從未聽說過有那野兔成了精的。

“荒謬!”孟南麵露不快,蹭地一下站了起來,言語中帶著怒氣,指責到:“小小野兔又如何殺得了人,成了山精、還升了地怪?村長莫不是拿我當那三歲小兒不成!”

劉建實一看對方心生誤解,連忙起身安撫到:“壯士息怒、壯士息怒啊!老漢還盼著孟壯士為民除害,又怎敢欺瞞壯士啊?”

看著劉建實焦急的樣子,孟南也逐漸恢複了平靜,心說妖亂大地多怪事,很有可能村長說了實話,是自己錯怪他了。

隻是地怪一級的妖物並非是他一個普通人能夠對付得了的,可如果就這麼走了,孟南卻是心有不甘。路途遙遠,這一來一回白白浪費掉不少時間,家中妻女還等著錢用,尤其是病重的妻子更是一刻都耽擱不起,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一點都不假。

罷了,先打探一下妖物的具體情況,若是太強便作罷,若是不強,那也得讓村長加些報酬,一萬可是不夠買地精的命。

於是斟酌片刻,他問到:“那我便暫且信你一回,但我需要知道這妖物成精已經多久,還要了解它傷了幾人性命。”

“這個…”看到對方相信了自己,劉建實心裏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於是仔細回憶了一下,生怕有半點兒遺漏,然後回答到:“大概也就是三五天之前的事情,至於它晉升之後,少有村民外出走動,大都抱團在家躲避,妖物倒是沒有機會傷人性命。”

孟南聽了點點頭,情況應該不算很壞,自己倒不至於毫無勝算,便繼續追問到:“那這兔子成了地怪之後,可有人見過?”

“沒有。”劉建實連忙搖了搖頭,“鄉親們躲都躲不及,出門務農的心都絕了,哪還有人敢湊這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