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耳遇到的那人正是當年的龐瓊。張耳便仗著禦龍劍上前追殺,龐瓊驚慌之間,還未及交鋒,便人仰馬翻,摔倒在馬下。張耳拿劍抵住龐瓊的咽喉,笑道:“你還要找我們兄弟報仇嗎?”龐瓊見張耳定要取他性命,情急之下,心生一計,說道:“現在你們兄弟自相殘殺,何用我動手!”張耳有些疑惑,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想離間我們兄弟嗎?”龐瓊道:“事實如此,何用離間?陳餘殺死你的心腹陳澤和張黶將軍,在你困在巨鹿之時,還故意拖延時間,不出兵救你,就是想假秦軍之手殺死你,而他自己獨霸趙國。這些天來你會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嗎?”張耳本來這些天對陳餘就有所猜忌,聽龐瓊這麼說,心想也並非空穴來風,便喝道:“將龐瓊捆了,以後計較!”。
之後張耳便迎出趙王歇一道前來楚軍軍帳表示謝意。張耳道:“蒙項將軍拚死相救,我實在感激不盡。”項羽道:“當日郢都承蒙丞相相救,今番相報,也是應該的。大家何必這麼見外。”張耳見陳餘在側,瞪了他一眼,並未說話。陳餘見了,心中頗為難受,隻道大哥怪罪自己未能及時營救,哪知大哥還有其他心思。當時陳餘思忖著以後再向大哥解釋事由,便也沒怎麼介懷。這時,項羽又發話了:“如今王離軍雖破,章邯駐在棘原,亦是心腹之患。我叔父項梁便是死在此人之手。明日我們出擊棘原,一鼓作氣,殺退秦軍,豈不甚好!”各路諸侯聽見項羽豪言壯語,全都滿頭大汗,隨聲附和。陳餘想到一旦開戰,必定血流成河,傷人無數,便向前說道:“破王離軍後,士兵皆已疲倦,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我聽說二世昏庸,趙高弄權,章邯作為秦將,受製於庸主奸臣,每日擔心度日,害怕早晚被誅。如今我們首戰告捷,秦軍惶恐,如果我們勸降章邯,便可免卻一番大戰,豈不更好?”項羽沉吟了一會兒,道:“陳將軍之言並非沒有道理。你就寫信一封付與章邯,若能成功則好,若不能成功我們就繼續進擊章邯。”陳餘便擎起毛筆,不假思索,當場寫道:
“白起為秦將,南征鄢郢,北坑馬服,攻城略地,而竟賜死。蒙恬為秦將,北逐戎人,開榆中地數千裏,竟斬陽周。何者?功多,秦不能盡封,因以法誅之。今將軍為秦將三歲矣,所亡失以萬數,而諸侯並起滋益多。彼趙高素諛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誅之,故欲以法誅將軍以塞責,使人更代將軍以脫其禍。夫將軍居外久,多內郤,有功亦誅,無功亦誅。且天之亡秦,無愚智皆知之。今將軍內不能直諫,外為亡國將,孤特獨立而欲常存,豈不哀哉!將軍何不還兵與諸侯為從,約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麵稱孤。此孰與身伏斧锧,妻子為繆乎?”
眾人閱畢,鹹加讚賞,於是項羽派人去送信,不提。
議事結束後,眾人退出軍帳。陳餘見張耳匆匆走出,也趕緊跟了出來,說道:“大哥困在巨鹿之時,弟弟晝夜想念,如今化險為夷,弟弟也就心安了。”張耳冷笑一聲,道:“你也能心安?當初為什麼拖延時間,拒不救我?你是不是想讓我們都死在巨鹿然後你自己順理成章登上趙王之位!”陳餘道:“哥哥怎麼能這麼說,當時情形險惡,我實在沒辦法救援啊!我曾與大哥結義,又豈會有如此居心!果有此心,五雷轟頂,天誅地滅!”張耳不信,便說道:“那我派給你送信的陳澤還有張黶將軍呢?”陳餘道:“他們不聽我勸告,妄自請兵進攻秦軍,死於秦軍的合圍之中。”張耳道:“胡說!他們識破了你的陰謀,全被你殺害了!”陳餘麵紅耳赤,爭論道:“哥哥豈能血口噴人!”張耳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你自己心中清楚!”說完張耳便命人將龐瓊押上來。陳餘見到龐瓊,怒道:“原來是你這個混蛋在此嚼舌頭的,亂我兄弟情分者,死!”說完陳餘早便奪過張耳手中的禦龍劍,一劍刺向龐瓊的胸膛,龐瓊登時倒在血泊之中。張耳連忙來看,見龐瓊已經咽了氣,怒道:“你如此殺人滅口,欲蓋彌彰,還不承認!”陳餘早已淚流滿麵,道:“大哥,你寧願相信小人之言也不相信我嗎?十餘年來我與大哥朝夕相處,大哥還不了解我!既然如此,那我隻有交出大將軍印綬卸甲歸田來表明我不慕榮華的心跡!”說完,陳餘真的解下了大將軍的印綬痛心地擲在地上,然後憤憤地離開了。張耳也憤憤地想離開,但見那陳餘的印綬擲在地上,轉念一想,既然陳餘不仁,我就拿了他的印綬奪取他的兵權也好。於是張耳拾起陳餘的印綬,來到陳餘的軍中,號令三軍道:“陳餘大將軍已經交出印綬,此後三軍由我統轄。違令者斬!”這時陳餘剛回到軍帳生悶氣,忽然聽見張耳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接收他的士兵,十分氣憤。其實陳餘解去印綬不過是一時意氣之舉,今見張耳果然來搶奪他的兵權他自然憤怒,於是他便衝出營帳,向張耳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後說道:“自禦龍山結義以來,禦龍劍一直由大哥保存,現在既然大哥罔顧兄弟情分,那禦龍劍大哥需交給我。從此不用大哥催促,我自當永久離開,隱居山野,了此一生。”張耳冷冷地說道:“既然兄弟情分不在,我要這禦龍劍又有何用!”便將禦龍劍扔給了陳餘。陳餘接過禦龍劍,看了看上麵自己刻的字跡,不覺潸然。他唯恐別人看見眼中的淚水,便頭也不回,隻身離開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