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
不著調的歌聲,遠遠的傳來,先民感懷聖王而吟唱的詩歌,被一不知名的山野村民,唱得鬼哭狼嚎,無一絲純正雅言之感。
讓人聽來,覺得這人非是在緬懷先民的美好生活,倒是在肆意嘲諷。
這處山川,地處神州南部的雲夢澤,屬於荊州地界。這雲夢澤,卻是神州大地上的一處絕妙之地,後世有一位文賦大家,窮盡世間絕妙好詞來描述這雲夢澤:
雲夢者,方九百裏,其中有山焉。其山則盤紆茀鬱,隆崇嵂崒;岑崟參差,日月蔽虧;交錯糾紛,上幹青雲;罷池陂陀,下屬江河。
亙古相傳,雲夢澤分為雲夢天澤和雲夢地澤,天澤是為修道仙人的靈台仙境,靈氣充沛,雲霧出塵。地澤卻是上蒼留給世人的化外靈境,山川秀麗,物產豐富。
曆來許多遁世的高人,都會在這九百裏雲夢中,擇一處山穀,背山麵水,伐幾株山中特有楠竹,建造一棟竹樓,再用竹子置辦一些竹床、竹椅、茶幾等生活用具,做起了世外隱士。
翻耕幾塊菜圃,與山前溪水中,垂釣幾尾鯽魚,閑來讀幾句聖人之雅訓,如有好友來訪,便可與好友在竹樓前的樹下,手談幾句,無關乎勝敗,聊作消閑爾,這大概就是世間人所謂的神仙生活吧。
這種神仙的生活,對於這位在這山野荒村中放聲高歌,完全不顧音律宮調之人來說,也隻是流浪荊國郢都時,在酒肆中,聽那些高談闊論的士子豪客酒後談到過。至於具體是什麼樣的,以他的腦袋,就算是掰開了也想象不到。
這是一處相對平坦的原野,較低的山勢,此起彼伏。此時已是仲秋之際,神州南邊的山川,依舊是蔥綠一片。
一條還算寬敞的午道,從兩座山之間的原野中橫過,聯通著荊國和百蠻之地。
這條午道上,少有人車馬來往,由於周邊大山中盤踞這落草為寇的匪人,以及深居深山的蠻人部落,經常會出來“攬客”,不但留下財貨,就是人也得留下,因此,這條午道除了官府的公幹人員偶爾有通過外,商旅是不敢來的。
這時,在東北方的午道盡頭,響起了馬蹄聲和喝麼聲,一隊身穿五色衣服,外套簡陋藤甲的士兵,在一位首領模樣的人率領下,向前狂奔。
遠遠看去,得有上百人的隊伍,但個個神色慌張急促,麵容憔悴,而且渾身衣服破爛,像是一支剛從戰場上逃下來的小隊伍。
突然一支黑色的箭,劃破空氣,力道犀利,朝領頭的那位首領射去。那位首領也是身手了得,一拔腰間的蠻刀,把射向自己麵門的利箭撥在一旁,但是箭上的力道,卻帶得他的身體往後倒。
他一拉馬的韁繩,坐下的馬一聲嘶鳴,人仰而起,隨著最前麵的這匹馬驟然停下來,後麵的隊伍也都跟著停了下來,馬上的士兵四處張望,如驚弓之鳥。
緊接著,又是一陣箭雨從兩邊山坡的樹林中飛出,如一群食人的黑鋒,快速飛向午道上的那群蠻兵,午道上頓時人仰馬翻,一部分士兵被箭射中,翻落下馬,一聲聲淒厲的叫喊聲,響徹山間。
這隊蠻兵,來不及四散逃竄,就被兩邊山坡射來的箭雨給射到一大半,剩下的一些士兵下馬圍在那位首領周圍,做殊死搏鬥。不一會兒,午道上,便隻剩下那位首領沒有倒下,他用刀駐地,支撐著身子,他的左腿上和腋下分別中了一箭,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群慢慢走近的荊國士兵。
一位身著青銅鎧甲,手按長劍的中年將軍,縱馬來到那首領麵前,後麵跟著兩名護衛,四周一隊手持長劍的士兵慢慢圍了上來。
“阿會喃,天月國已被我大荊國攻破,你們的聖壇已經被我大荊勇士占領了,天月神像也已經被我們搗毀了。”中年將軍麵無表情地說道。
被稱作阿會喃的天月國首領,咬牙切齒,麵目猙獰,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麵前的那位高高在上的荊國將軍,沒有作聲。
“我最後再說一次,交出你們天月國世代相傳守護的《蒼梧遺訓》,我可以向我王求情,饒恕你天月國的子民,免為奴隸,甚至可以免你一死。”荊國將軍的聲音無比的陰冷,不帶一絲溫度。
阿會喃呸的一聲,一口血水噴出,他收回死死盯著荊國將軍的眼光,抬頭望天,臉色變得悲憫和絕望。
他在心底默念著:天月神在上,我阿會喃無能,沒能守護好聖壇,保護好我天月國子民,請降罪懲罰我阿會喃吧,請保佑我天月的月魂。
默念完,阿會喃用手中的蠻刀自刎身亡。
天空有那麼一下,仿佛變得昏暗,一陣淒厲的陰風吹過山巒,雲夢大山有那麼一瞬間變得寂靜,像是在默哀一位異族英雄的落寞,惋惜一位丈夫和父親魂斷疆場,再也不能回歸故鄉。
那位荊國將軍下令搜查,荊國士兵一番搜查後,毫無收獲。荊國將軍抬頭望了望天,天高雲淡,微風拂麵,本是一個舒爽的天氣,卻用來殺人滅族。
荊國將軍一揮手,調轉馬頭,周圍的士兵把散落四周的天月國蠻兵搬放到一起,圍在天月國蠻王阿會喃屍體的周圍,然後舉火焚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