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
懸崖下的峽穀裏彌漫著濃鬱的血腥氣,地上長著淺淺的青草,以及躺著一個穿灰色家丁服的年輕男子,和一個衣著華貴的小孩。
鮮血從他們身上流出,在地上形成一潭小小的血泊。快速地沿著青草的根向地下滲去,這時,不知驚動了此地的何方神靈,那兩邊崖壁的石縫間開始冒出一股接一股的黑氣。
不多時,黑氣便占領了整個峽穀。
那地上靜靜躺著的小孩緩緩離地,像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托起。
黑氣開始進入小孩的身體,而小孩身上的傷口則快速凝結成血痂,身體裏斷掉甚至粉碎的骨頭正慢慢複原,偏移的髒腑也緩緩歸位,宛若時光倒流。
隨著時間推移,黑氣進入小孩身體的速度越來越快,直至最後形成了一個直徑百米的黑氣漩渦。小孩便是那漩渦的中心。
與此同時,天上聚集著不知從何處飄來的烏雲,黑壓壓遮滿整個天空,濃重地仿若隨時都要掉下來一般。藍色紫色的閃電時隱時現,像一條條雷龍在雲中穿行遨遊。滾滾雷聲則在雲後怒吼,像無數天神憤怒地捶打巨鼓,以迎接即將打開的地獄之門。
這般模樣持續了半刻鍾不到。
待到最後一絲黑氣進入小孩身體時,九天之上,“轟隆”一聲一道天雷直直落下,瞬間將那小孩的全身吞噬。
但,遭受如此強大猛烈的天雷,小孩不僅沒有灰飛煙滅,反而就在那一刻,猛然睜開了雙眼。
…………
“天地呼嘯大風起,滾滾天雷震耳鳴。
天雷地火齊相至,地獄無常來捉人。”
不遠處。
一位道人正哼著小曲路過,隻見那道人披頭散發,胡子拉碴,身上穿著一青衣道袍卻是幹淨整潔,屁股下坐著一頭肥肥胖胖的小毛驢。
“哎呀呀,天生異象,這是有大事發生啊,走,瞧瞧去。”
“誒誒誒誒,是這邊兒,這邊兒,哼,這般不聽話,遲早殺了你吃肉。”
那小毛驢東跑西竄的,青衣道人花了好一會兒才到峽穀附近,這時,峽穀裏的黑氣和天上的烏雲閃電都已經消失不見,找不到一點蹤跡。
青衣道人跳下驢背,扯著驢耳朵向峽穀裏麵走去。
殘陽照下的餘光在地麵鋪了薄薄一層,兩側的怪石凹進凸出,沒有規則,濃重的血腥氣正伴著山間清風向外擴散。
向裏走了一會兒,青衣道人終於找到了天雷落下的地方,隻是此時烏雲和黑氣都已經消散。四周一切如常,卻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地上有兩個人,一個沒有氣息,估計已經死透了,而另一個人,是一個小孩,小孩坐在地上,手裏正抓著幾根草向嘴裏送去。
怪怪怪。
這裏怎麼會有一個小孩呢?剛才的異象難道是他在渡天劫?而這家丁為了護法,被雷劈死了。青衣道人戲謔地想。
呸。
這小孩最多五歲,他能渡天劫?天神下凡?
青衣道人走到死去的家丁身旁蹲下,簡單看了下他的傷勢,手斷腳斷頭骨碎裂,這明顯是摔死的啊,而且身體裏也沒有任何靈氣的波動。
青衣道人走到小孩這邊,圍著他轉了一圈又一圈,卻怎麼看他都隻是個普通人,靈海沒有,靈脈沒有,渡天劫?怎麼可能?
青衣道人又蹲在小孩麵前仔細觀察,捏了捏小孩的小胖臉,突然,小孩身體裏傳出一股與天地不容的奇異波動。
等等,待老夫掐指一算。
青衣道人閉眼,右手掐著指訣,若再搖頭晃腦一下,就和算命先生一般無二了。
魔?
青衣道人眼角猛地一跳,立馬睜開眼死死盯著那小孩,旋即又冷靜下來,自嘲般咧嘴笑了笑,問道:“小屁孩兒,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睜大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聽不懂?
見此,青衣道人便已將事情猜了個大概,而後裝出一副嚴肅如世外高人的模樣。
嗯,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青衣道人對著小孩一本正經地說:“我們每個人都是生死簿上的一個名字,你原來的名字陽壽已盡,現在,你該有一個新名字了?”
小孩不回答,似是默認了這個草率的決定。
“那給你取個什麼名字好呢?”青衣道人咬著嘴唇偏著頭,還摸著下巴上剛冒出來的新鮮胡渣,苦思冥想半天,終於想出了一個好名字。
“雲夢月。”
“長夜無星雲夢月。”
“妙哉,妙哉。”
說到此處,青衣道人簡直忍不住要吟詩一首。
峽穀外麵,幾隻野狼正嗅著血腥味向裏麵走來。
剛才天生異象,這幾隻野狼想必也看見了,若是普通野狼,隻怕早已灰溜溜的躲起來了,但這幾隻野狼不一樣,它們已經初具靈性,有了跟人一樣思考的能力,方能克製住本能的害怕情緒,它們應該是以為這裏有什麼好東西出世,所以前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