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簡潔明亮的房間裏,中間放置著一張不大的床,潔白的床單,潔白的被子,一旁輸液架上掛著的點滴依舊不緊不慢地緩緩進入床上病人的身體,另一邊是一部生命監視儀,再邊上是一部空氣消毒機不斷地呼出霧氣。窗外柔和的陽光透過暖黃色的窗簾鑽進來,窗下的小桌子上擺著一個簡單的花瓶,花瓶裏插著幾支橙黃色的花,已經開始初顯枯萎,和著幾絲陽光,幾絲霧氣交疊在一起。
躺在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這是一個仍舊年輕的生命,雖然滿臉病色,但仍能看到那雙透亮的眸子。
秦翰,大概一年之前,便確診了肺癌,如今即將三十歲的他,在經曆了最初聽到消息時候的拒絕,恐懼,不甘,反抗,接受,到現在,早已很坦然地麵對了。
他拒絕了延長生命的治療,住進了這家療養院等待生命的終結,大部分的時間裏,他隻是不斷地發呆……
有人推開了房間的門進來,是一個可愛的小護士,她推著堆滿瓶瓶罐罐的小車進來,熟練地查看了架子上的點滴,又不緊不慢地摘下,換上新的藥瓶,一邊做一邊對著床上的秦翰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說道:“今天感覺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好點。”
“沒什麼區別。”秦翰開口的聲音很奇怪,癌症的折磨讓他的聲音變化很大,但能感受到他此時很平和,讓人聽不出他的真實想法。
小護士婉然一笑道:“那就好,這個藥可以讓你不那麼難受,舒服一點也是有用的。”
眼前的小護士是他住進來之後便一直是由她看護,對於秦翰而言,此時算是他最熟悉的人了,看著小護士幹淨利落地做完一切,便開口說道:“嗯,真是麻煩你了。”
“你別客氣了,我拿了新的花,門口那家小攤的老板娘這回又沒賣完的,我幫你換上。”說完便利落地從小車下抽出幾朵花來,單手持在胸前,映著少女天真的臉龐,配著她那一身白色的護士衣裙,讓秦翰一時略微動容。
秦翰對於花這種東西以前從不了解,自從住進了這家療養院,小護士隔三岔五地給每間病房送花,此時見她又有新的花拿來,便有些好奇地開口問道:“為什麼一直都是這種花,那家花店隻剩這種花嗎?”
小護士繞開病床,走到窗前的桌邊,一邊將瓶裏原來的花拔出,又插上新拿過來的花,聽見秦翰發問,便解釋道:“倒不是,還有其它的花,其實,是我喜歡這種花,所以老板娘讓我隨便選的時候我就拿了這種,多的我也拿不了呀,你就將就一點吧。”
“原來是你喜歡的花,嗬嗬,我不是挑剔,隻是你知道的,我對花不懂,所以一直想問問,這是個什麼花?”
“月季啊。”
女孩沒有回頭,繼續擺弄那些花,她每次都會把僅僅地幾朵花插出好看的形狀。秦翰的注意力也隨著女孩的回答轉移到她手中的花上,原來這是月季啊,她喜歡月季花。
擺弄了一陣之後,小護士終於滿意了,側著頭欣賞了一下自己的作品之後,便繼續說道:“好了,我還有最後幾間房的藥要去換,我男朋友已經在等我了,我要抓緊時間下班了。”說著便拉著小車退出房間,到了門口,她驟地停了下來,一臉恍悟的表情對著秦翰:“我突然想起來了,明天應該是你生日了,恭喜恭喜了。”
“謝謝你能記得我生日,恭喜我多活了一歲吧,謝謝了。”
“說了你不用客氣的,我看過你檔案,你是三十歲的生日吧,你想收什麼禮物?”
“嗯,三十了,以後人家說起來,我活了三十年還是二十幾年雖然沒什麼區別,但我好像還是很在意的。”
“嘻嘻,一點也不好笑,你說你要什麼禮物,先說好,我沒錢的。”女孩露出笑容。
“你看你都沒錢買還讓我來提,禮物就免了吧,我也用不上。”秦翰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那怎麼行呢?算了,還是我自己想吧。你繼續休息吧,要保持好心情喲!”小護士說著便退了出去,又俯身把門掩上,那清新可愛的身影便消失在門後。
秦翰收回目光,又轉向天花板。
他,秦翰,從福利院長大的孤兒,無父無母,無親無故。
隨著九年義務教育的結束,他以極優異的成績靠著福利院的讚助艱難地讀完了高中。
後來,麵對一張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他選擇了暫時放棄理想,麵對現實,帶著那一張夢想踏進了社會。
年輕,聰明,大膽,謹慎,他很快便在這座擁擠的城市艱難地站穩了腳跟,不到一年的時間,他迅速而果斷地抓住機遇,建立了自己的事業。
十年歲月的打拚,他賺下了能揮霍一生的資產。
這十年以來,他過著絕大部分人羨慕的“上層人士”的生活。
然而,更多的享受帶來的是更多的付出。
白天為了公司殫精竭慮,出謀劃策,到了晚上,孑身一人的他也常在豪華裝修的家裏忍受孤獨的滋味。
他也開始縱情聲色,雖然多數時候是為了應酬和交際,不過偶爾也常會有一些避免不了的事情發生,秦翰也並不去刻意壓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