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見其人(1 / 2)

蜿蜒大山間,有一小舟漂蕩在湖麵上,舟首,老者笠冠蓑袂,左手持壺,右手持杆。老者身後,立一翩翩少年,不停的揮動著手裏的蒲扇。

老者放下手裏的酒壺,捋捋花白的胡須說道,“決定了?”

少年不語,收起手中的蒲扇,走到老者身邊坐了下來,靜靜的看著湖麵。

老者搖頭,指著正在下墜的魚漂說道,“皆因蒙蔽雙眼,可知危機四伏?”

少年依舊沒有言語,單手拖著下巴,眼睛盯著正在浮沉的魚漂,好一會,少年轉頭看著老者說道,“師傅您為何遲遲不提竿呢?”

老者突然哈哈大笑,舉起手中的酒壺,猛地灌向嘴邊,一口氣喝個精光,接著說道,“我那師弟見你第一麵,便留下,‘潛龍困淵,一飛衝天’他桀驁一生,從不妄下斷言,本性使然,你且再看看。何不提鉤?何不遊走?為何強求?”

老者一連三問,少年雙手托腮望著湖麵,看著魚漂,待到魚漂靜止,少年麵露微笑,似老僧頓悟。

“謝謝師傅指點,弟子明白了。”

老者麵露微笑,起腳踢開了魚竿悠悠說道,“十八載歲月,恍如隔世,也是時候該讓你下山了,去你本該去的地方,見你本該見得人,做你本該做的事。”

師徒兩人沒有過多言語,一個搖著船櫓,一個提著酒壺,直至消失在這大山之中。

煙霧嫋嫋間,三所竹屋,一片紫竹林,點綴了大山裏一絲生氣。一曲悠長的琴音從遠處的茅屋內傳來。

少年駐足,從他記事起,那間竹屋就尤為神秘,從未見過裏麵的主人。按照輩分,得喚一聲‘師姐’。每次練功完畢,經過小屋,都會有不同樂器的聲音傳出來,使得乏累的身體蕩然無存。待一曲結束,少年才會起身回到自己的住所。春去秋來,暑過冬往,十八年間,皆是如此。

一曲結束,老者喃喃道,“不是此間人,不是此間人啊。留不住,留不住啊。逸兒,可識得此曲?”

少年名叫楚逸,原本姓甚名誰,師傅沒告訴他,隻說那是段過往,不用提及。

楚逸說道,“這曲譜,是師姐第二次彈奏,那會兒少不經事,吵鬧著要下山,您奈何不了,就領著我來這聽了一曲,說聽完還想下山的話,您就由著我。也不知為何,您跟師姐說我想下山了,讓她送送,她便彈奏此曲,名喚《漁樵問答》,聽完仿佛著魔了似的,覺得下山的決定好荒唐。”

“那今日可有當年的感悟?”

楚逸微微的鞠了一躬說道,“山間十八載,幸得師傅師娘照顧周全,雖未與師姐蒙麵,但承蒙師姐多年解惑,如今,逸兒得離開這安樂之所,拿回本該屬於我的。他二老還勞煩師姐代為照顧。”

竹屋內,沒有任何聲響,突然一隻玉笛飄射而出,楚逸伸手一抓,穩穩的將玉笛握在手中,再次彎腰拜別,轉身走向了自己居住的那間竹屋。

老者看著少年的背影搖了搖頭道,“風雲變動,攪一場血雨腥風。留不住了,也是時候該讓他去本該屬於他的世界了。看來你的想法和我一樣,不然你也不會把那玉笛送他留戀了。”

“師傅已經決定了,何必來問徒兒呢?”屋內,女子聲音悠長婉轉,似飛鳥蟬鳴,似淳淳溪流。應一句“此聲隻得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老者擺擺手說道,“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為師也入了俗套。算了,既然他去意已決,你我師徒也強留不得,十幾年來,你未曾與他見上一麵,未曾說上一句,為師就已經明白,你倆終究沒有交集,沒有起點,更別說終點。虧得你師娘還極力讓為師撮合你倆。這片深山老林,也不是你長久之地。世事無常啊。”說完,老者邁著悠閑的步伐離開了這片竹林,嘴裏一直叨念著‘世事無常。’

……

回到住所,楚逸收拾行囊,這裏的一切,他都想裝下,因為這裏有他兒時的記憶,每次師傅責罰,師娘都會心疼的來這間竹屋幫他擦藥膏,教他習字,師姐彈奏時,師娘都會告訴他,此曲名喚什麼,流傳了什麼樣的故事。楚逸放下收拾好的行囊,走到竹床邊躺了下來。

思緒萬千,縱使有太多不舍,他還是得離開。翻身下床,背起行囊,掃視屋內,楚逸緩緩扣上竹門。

經過那片紫竹林,楚逸不由得停下腳步,又一次彎腰。算是最後的告別。

“老東西,是不是你又責罰逸兒了,不然他怎麼突然想下山了。你可別忘了,當年你是怎麼答應他父母倆的,京都是龍潭虎穴,他去不得,逸兒不清楚,你然道還清楚?”另一處竹屋內,傳出一位老嫗的聲音,“逸兒未滿一歲上山,其間是我辛辛苦苦拉扯這麼大,現在你可倒好,說讓他下山就下山了。你是不是非得把他往火坑裏推啊?”

躺椅上,老者一邊喝著酒壺裏的酒,一邊搖晃著手裏的蒲扇,對於屋內的聲音,他選擇置之不理。

“夢穎這丫頭釀酒手法堪稱一絕,好比這壺竹葉青,初品燒口,入喉綿柔,清新自然。使得味蕾流連忘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