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納本想開口罵他無聊加無恥,卻忽然發現他的臉色很不好。雖說他穿了病號衣,仍舊氣度不凡,風度翩翩,但說話聲音卻輕了三度,精神不佳,眼睛裏也透著三分疲倦和七分焦慮,於是她終於沒有將“你搞清楚,你不是我老公”這句話說出來。
“你好點了嗎?”她走到他病床前甕聲甕氣地問道,同時把裝豆腐的盒子放在床頭櫃上。
“好點了。”他笑了笑。
“剛剛那些人是你下麵的人嗎?”
“這兩天會有行動,所以大家很緊張。”鄭恒鬆的口氣好像在安慰她。
她注視著床頭櫃上的豆腐盒子說:“豆腐帶來了,你要吃點嗎?是莫蘭拌的,她的手藝棒得很。”
“我現在不想吃。”他朝她微微一笑。
“你到底吐血了沒有?”喬納很關心這個問題。
“沒吐很多。”他說,“隻有兩手帕。”
喬納嚇了一跳:“吐了那麼多?!那你的大便一定是黑色的對不對?”
“我沒看。”
“你怎麼會沒看呢?這是很重要的症狀。”喬納為他的無知感到焦急,其實在來看他之前,她已經上網查過胃出血的信息了。
“我在想事情。”他低聲說。
“想事情,你在想什麼破事情,搞得連大便顏色都忘了看?你怎麼跟醫生說的?醫生難道沒問你?”
“我在想你。”
喬納愣住了,半是惱怒,半是感動。
“你在大便的時候想我?”她喃喃自語。
他大笑起來:“其實我大部分時候都在想你,但是你隻問了這個時段,我隻好實話實說。”
“媽的,你對我也太癡情了吧。”喬納無言以對地感歎了一句。
他伸手握住了她放在床邊的手:“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胃出血嗎?”
“為什麼?”喬納斜睨著他,心裏琢磨著他下一番話中的主角也會是她,難道因為想我,就吞了縫衣針,結果刺穿了胃?
“我有段時間每天晚上喝一點烈酒,後來就成了習慣。”他緩緩地說。
“一點,是指多少?”
“大概一瓶威斯忌的量。”他用手比劃了一下。
“啊,這還算一點?”喬納嚇了一跳,隨即問道,“你是因為齊海波才酗酒的嗎?”
“我是因為找不到你才喝酒的,後來就喜歡這種感覺了。我本來以為再也找不到你了,喬納,我為你喝了不少酒。”
她對此一點都不感動,肯定是假的,自己喜歡喝酒還賴在別人身上,如果換個女人,他肯定也會這麼說:“海波,我為你喝酒喝出了胃出血,我以為你再也不愛我了呢……”哼,純粹騙人!
“你喝了幾年?”她冷冷地問道。
“五年,一直喝到前天。但我從來沒喝醉過,也沒有超量過,我是個有分寸的飲者。”鄭恒鬆拍拍她的手背。
“哈,你還挺得意的。喝壞了胃對你有什麼好處?那你的肝應該也不怎麼樣吧。”喬納憂心忡忡地打量著他的身板,忽然無端覺得原本挺魁梧的他單薄起來。
“馬馬虎虎吧。”他微笑著看了她一會兒,隨後歎了口氣道,“我身體不好,喬納,我以前生活沒規律,年輕的時候有很多地方都不大節製,我什麼都來,而且齊海波的事對我的打擊其實很大。”
咦,他突然從油嘴滑舌變得好坦誠,居然主動提起了齊海波,還承認齊海波的事對他打擊很大,我要注意聽下去,下麵的話一定很重要,喬納對自己說,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掌心裏,她靜待事態的發展。
“我幾乎被齊海波搞垮,當然我說的是心理上的。我想,那是因為有一度,我的確非常喜歡她。我曾經想跟她結婚,我買了房子,裝修好,等她,但是她打電話跟我說去出差,結果卻跟別的男人幽會去了,而且是,不同的男人。她還給我寫信,假裝自己到了哪兒哪兒,其實她就在本地,我知道,因為我的下屬看見她了。後來她每次寫信來,我都隻看日期,根本不看內容。”聽這樣一個往日裏超級自信的男人談自己失敗的戀情,喬納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她仿佛看見了他當年憤懣、彷徨和痛苦的模樣,媽的,他還有這種時候啊,她心裏歎息道,繼續聽下去。
“我曾經打算原諒她,我明知道她對我不忠,還是假裝相信了她的話。我重新把她拉回我身邊,企圖改變她,因為那時候,我確實非常喜歡她,我喜歡她的開朗自信和生氣勃勃,還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她說那叫迷迭香。”
他到現在還在回味這女人身上的味道呢,喬納的腦子裏勾畫出齊海波在馬上策馬飛奔的英姿,“長發飄逸”、“生氣勃勃”大概說的就是這樣的她。唉,如果不是婊子,她的確很有吸引力啊,她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