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朱砂墨跡幹了,紅翡將那消寒圖的卷軸又重新卷起來,輕歎道,“誰說不是呢。”
人逢喜事,便覺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人逢禍事,便覺日長似歲,度日如年。
這是個不尋常的冬日。
從曹婉寧之禍到因香料和蕭讓生嫌隙,再到顧府之難,謝王之亂......一切都捱過來了。
好在寒冬已經過去,暗礁冰霜皆已融化於無形,可謂是有驚無險,九死一生。
紅翡聞言,笑道,“俗話說否極泰來,時來運轉,依奴婢看,前頭還有大好的春光正待著人呢!”
顧熙言聽了這話,心中生出一片暖融融之感,朱唇輕啟,綻開一抹笑意。
主仆兩人正說著話,那廂有傳話的丫鬟挑簾子進來,道“侯爺下朝了”。
這一個月以來,蕭讓奉皇命參與查辦江南一案,忙的焚膏繼晷,夜以繼日。
蕭讓每天迎著晨光出門,踏著漆黑夜色回府,除此之外,還要通宵達旦地在演武堂和一眾心腹議事,一連幾日,他從演武堂議事完畢已經是子夜時分,等回到凝園內室裏,顧熙言已經靠著床榻一側沉沉睡去了。
這段日子,顧熙言心中既擔憂顧家的安慰,又心疼蕭讓的奔波勞累。她怕叫男人費心傷神,甚至不敢過多詢問顧府之事,隻恨自己身在閨中,在這些政事上幫不上一點兒忙。
.......
丫鬟話音兒剛落,那廂,一身朱紅色色圓領官袍的男人已經龍行虎步的進了屋子。
近日冬寒未盡,春風乍起,成安帝一不留神便被春風吹的頭疼腦熱,染了咳疾。
今晨金鑾殿早朝,成安帝一邊聽群臣啟奏,一邊時不時地咳嗽幾聲,下朝之時,眾臣皆山呼“聖上保重龍體”。
好在江南一案塵埃落盡,金鑾殿上百官相爭的烏煙瘴氣也消散了大半。
借著江南一案鏟去了外戚和王黨,成安帝的心情也還算不錯,今日早朝散了後,更是將宮中禦製的桃花釀紛發賞賜給了重臣,美名曰“邀群臣品春釀”。
今日,吹著春風,信馬由韁地上了早朝,金鑾殿上那群須發花白的老臣也停了往日的爭吵不休,蕭讓的心情可謂是十分愜意。
方才一進門兒,蕭讓便看到正擺弄著懷裏的桃花的顧熙言。
隻見男人單手解了身上的披風,遞與一旁的丫鬟,上前握住美人兒的一雙纖纖素手,將那手中的鎏金燕尾小剪刀取了放在桌上,看向一旁的丫鬟婆子道,“這剪刀鋒利的很,怎好叫主母握在手中?”
底下的丫鬟婆子見狀,忙告了罪,將那剪刀取了,一行人退將下去。
柔弱無骨的小手被男人的大掌握著輕輕揉捏,顧熙言噘著嘴不滿地看著男人,“妾身又不是三歲小孩兒,竟是連剪刀也碰不得。”
蕭讓掀起衣袍坐在美人兒身旁的錦榻上,濃眉一挑,“這桃花在樹上開得正盛,夫人為何以剪刀摧殘?”
顧熙言聽了這話,登時被氣得不輕,粉拳輕輕錘了下男人結實的胸膛,“妾身特意叫人從庫房取了這月白釉梅瓶,又親自去折了三支桃花來做插花!如此春日雅事,怎的就成了侯爺口中的‘摧殘’!”
“哦?”蕭讓將人兒攬入懷中,伸手勾了勾那瓷瓶裏插著的幾支桃花,低聲笑道,“本候看著,這幾支桃花都被剪得禿了大半,夫人這不像是插花,倒是應了‘花開堪折直須折’之語。”
顧熙言聽了這話,當即紅了臉。
這句詩除了感歎光陰飛逝之外,還有女兒家勸情郎珍惜自己的青春年華之意,真真是大膽非常。
顧熙言抬了一雙美目,嬌嬌地看眼前俊眼修眉的男人,“侯爺慣會用這等不正經的話來打趣妾身!”
春日漸暖,女兒家早早脫了厚重的冬裝,換上了顏色嬌豔的春衫。
今日,顧熙言穿了件月白地青色靈竹梅紋對襟長衫,外頭罩著件桃紅色勾蓮牡丹紋紗衫,一頭鴉青的長發簡單挽了個雲髻,發髻上未插任何寶釵珠花,而是斜斜簪了幾隻重瓣芙蓉花在鬢邊,可謂是別出心裁。
顧熙言本就生的明豔照人,此時美人嬌花兩相輝映,正應了那“芙蓉如麵柳如眉”之句。
方才,自打蕭讓進門兒,目光便定定地停在顧熙言的身上從未移開過。此刻見了她這般粉麵桃腮的模樣,當即心頭一動,攬過人兒在那軟嫩酥彈的臉頰上親了兩口,把美人兒打橫抱起來,大踏步往內室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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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時節,萬物複蘇,乍暖還寒,就連蛇蟲鼠蟻也被從冬眠中喚醒,四處覓食,感受著大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