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影一觴斷腸散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何消愁,水畔琴(1 / 3)

對影一觴斷腸散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何消愁,水畔琴

對影一觴斷腸散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何消愁,水畔琴

廣芸大家甫一見俞和,立時就舉袖掩口笑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拿眼連連瞟向坐在身側的寧青淩,鬧得小寧師妹雙頰飛紅,緊緊的攥住一片裙角不放。

俞和也有些尷尬,連忙捧出了早就備下的一匣子上品靈茶,雙手呈到廣芸大家麵前。

廣芸大家極嗜茶,看到木匣上雕的“春穀寒葉”四字,眼睛便亮了。

她掀開匣蓋一看,裏麵整整齊齊的碼著百來根三寸長的墨綠色茶條,每一條都是由數十片茶葉擰成,上有細細的銀絡和白絨。廣芸大家拈起一條反複端詳,又湊到鼻尖前聞了許久,才露出了一臉滿意的神情。

“好茶,一枝揉成百種香!春穀寒葉不愧是揚州四大仙茗之一,俞公子有心了。”廣芸大家拿靈符將茶葉匣子封住,仔細收入袖中。

俞和作揖拜道:“前輩若是喝得慣,俞和下次再帶雲頂仙芝給前輩品鑒。”

“一言為定。”廣芸大家含笑點頭,“我今夜另有客人,正要去嶽陽城中一行,便不陪俞公子說話了,公子莫怪廣芸怠慢。青淩你代我好生款待俞公子,可要留他多住幾日。”

寧青淩點了點頭,廣芸大家笑眯眯的看了看俞和,又看了看寧青淩,起身拂袖而去。

“今日春分,羅霄劍門正是祭日大喜,俞師兄不在門內陪諸位前輩飲酒作樂,卻怎的星夜來我煙水茶園?可是飲多了酒,記不得回東峰的路了麼?”寧青淩提著燈籠,帶著俞和朝憩客苑去。小姑娘嘴巴上依舊在調侃俞和,但眉眼間卻有一絲掩不住的喜意。

俞和笑著撓了撓頭發道:“時逢新春,我這不是給師妹送禮來了麼。”

“你既沒托我辦事,又沒虧欠我什麼,何來送禮一說?”寧青淩把燈籠朝憩客苑門口一掛,帶著俞和依舊進了他之前住過的那間臨水小屋。

站在屋前木階上,俞和麵朝著朦朧暗沉的湖水,深深的吸了口氣,一股混合著水草清香的濕潤夜風,在他胸中來回蕩漾。正是這種感覺,令俞和在羅霄山中時魂牽夢繞。人站在這裏,仿佛那些是非紛擾,種種恩怨糾葛,一切煩惱負擔都從肩頭上卸下,整個人都是輕鬆的,自在的。

“今日有些晚了,明日一早,我再給師兄送些酒水過來。”寧青淩點亮了木屋中的靈燈,那澄黃色的燈光映在羊皮窗紙上,顯得溫暖而柔軟。

“如今酒倒是喝得少了,隨師尊飲茶多些。”

“哦?師兄這是轉性了麼,還是喝厭了師妹釀的蓮花落?”

“寧師妹釀的好酒,哪裏會喝得厭?”俞和取出了那一具紅木鳳尾瑤琴,捧給寧青淩道,“幾年前去了趟西南滇地,偶得了這具瑤琴。可惜我回山之後,師妹卻已隨著廣芸大家去了雲夢澤。時至今日,才得以將此琴贈予師妹。”

寧青淩接過瑤琴,伸手細細的撫摩了一會兒,越看越是驚訝。她向俞和道:“師兄,這具瑤琴可不是凡物,琴身乃是一截棲鳳梧桐木,七根凡弦無一不是天材地寶,另有兩根乾坤仙弦乃是以羲和陽金和玉蟾陰金拉成。這瑤琴幾能比得上我師尊的‘太虛九真弦台’了。師妹我用這琴,當真是糟蹋了這具上好的臻品法器。”

“琴乃是樂器,無論以何等靈材作成,依舊是供人彈奏之用,若無人彈它,便是先天寶琴,也隻是擺設而已。何況師妹的音律之術已深得廣芸大家的真傳,此琴在那湖底洞府沉睡萬年,如今能得師妹彈奏,真是……”

俞和想說這瑤琴正合寧青淩所用,可他一時詞窮,期期艾艾的想了半晌,卻冒出一句“如虎添翼”,逗得小寧姑娘樂不可支。

“既然俞師兄不嫌棄師妹暴斂天物,那師妹便用此琴為師兄彈奏一曲,以表謝意。”寧青淩取了兩個草編的軟墊,放在屋前的木階上。她將紅木鳳尾瑤琴橫在膝前,凝神靜氣,十指若蘭花輕舒,一闕《平清謠》婉轉而出。琴聲如絲如水,恍如天上星河垂落,化作一條流銀小溪,在兩人身邊纏綿盤繞。

玉水明沙,織夢行雲,人如仙娥,琴非凡器,曲是神韻。看那湖麵上的雲氣隨著曲調變化萬千,湖水倒映著漫天星宿,夜風輕拂,蕩起層層流光。

迷迷蒙蒙之間,俞和似乎是睡著了,又似乎還依舊醒著。沉在心裏的諸般煩惱一一流過,漸次化作煙雲散去。直到寧青淩小指一勾,一串清音如碧雀入雲而去,俞和才深深的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了水邊。

寧青淩手按琴弦,抬頭看著俞和的背影道:“我看師兄臉上忽喜忽愁,時而歡愉,時而忿怒,莫非又有了什麼心事?”

俞和沉默了半晌,轉身又坐到了草墊上,搖頭道:“當真是一言難盡,師妹若不倦,可願聽我吐吐苦水?”

“就知道你若不是心中有事,便不會想起來此探我。”寧青淩幽幽的一歎,“師兄要茶還是酒,且稍待片刻。”

“夜色已深,不必煩勞。師妹願聽我說,就好。”俞和擺擺手,摸出了一支酒葫蘆。他一邊喝著,一邊將他上次從煙水茶園返回羅霄之後,聽到李毅師兄講說門中的諸多離奇傳言;然後到宗華真人雲遊歸來,卻突然變了臉色;俞和閑在門中,日日在天罡院掃灑庭院;接著鎮國真人帶著純陽院三十六真傳弟子闖過解劍十八盤,脫去羅霄道籍;再然後他去信邑虎伏鑄劍莊三次,但討要靈劍未果,被宗華真人責罵;到今日的春分祭典門內試劍大會上,夏侯滄故意當著一眾劍門弟子,打落了俞和的臉麵;最後俞和心中氣悶,晚宴也未吃,喝退守山弟子,徑自禦劍來了雲夢澤。

寧青淩聽完俞和的一番講述,臉上似乎也頗有慍怒之色。她把瑤琴放在一邊,對俞和道:“師兄,隻因你身在局中,所以執迷不悟。你在羅霄劍門會落到如今這般的際遇,全是因為你犯了為人處事的一大忌諱。”

俞和疑惑的看著寧青淩。小寧姑娘侃侃而談的道:“古聖賢曰:‘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你在宗門中與人相處,切不可得罪小人與女子。可你不僅鋒芒太盛,讓夏侯滄對你心懷怨恨,還惹惱了那位方家怡,人家聯起手來,以宗華師伯為刀俎,自然將你斬得遍體鱗傷。”

俞和道:“夏侯師兄的作為,我倒還能看得透。隻是那方師妹我卻不懂。”

“女兒家的心思,隻有女兒家才猜得到。何況我這局外人,自然會比師兄你看得真切些。”寧青淩輕輕一笑道,“試想那方家怡出身終南仙宗,我雖然不知道她為何離開終南山,但正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原本與羅霄劍門並無糾葛牽絆,那麼離開終南轉投羅霄,就必定不是她自己的本意。我猜她離開終南,多半是受了師長之命,迫不得已而為之。而至於偌大的終南仙宗為何留不下她,其中必有不為人知的隱情,說不定亦是因為一段孽緣。”

“這位讓方家怡轉投羅霄的師長,隻怕與宗華真人交情莫逆,曾囑咐過宗華真人定要好好安頓於她。所以方家怡一入羅霄,就備受劍門師長的垂青,而且宗華真人還有意撮合她與劍門中最優秀的年輕弟子結為道侶,其中自然大有深意。”寧青淩看著俞和,笑得很是狡黠,“宗華真人明知你心中念著陸家女子,必定不會同意與方家怡結親。那他如此撮合,其中究竟有何用意,便隻有他自己心中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