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安十八年,寧國都城勝京。
恰逢初春時節,梅英疏淡、冰澌溶泄、萬象更新。
望江樓上,兩位慘綠少年倚窗而坐。左邊一位劍眉星目、神采飛揚,言談舉止間散發著藏不住的恣意瀟灑。右邊一位白衣飄飄、玉樹臨風,比之前者多了幾分沉穩莊重。
隻見左邊的少年舉起酒杯笑道:“上次你說走就走,十天半月沒有音訊。這次好不容易相聚,咱們兄弟定要不醉不歸。”
右邊的少年微微一笑,也舉起酒杯道:“都聽你的。”
許久未見的兩人一杯接一杯,飛觴走斝間,日頭已從高處轉下西樓,躲進了遠山若隱若現的輪廓裏。隨著最後一縷陽光消失,一彎殘月爬上了清冷的天幕。
醉意襲來,兩位少年紛紛進入了夢鄉。
忽然,一陣仙樂飄進了葉荻的耳畔。
他驀地驚醒,竟不是夢。
漆黑的江麵上,陣陣琵琶聲正被清風綿綿不斷地送達到望江樓上。葉荻一生從未聽過如此如泣如訴的樂曲,似乎每一個音符——宮、商、角、徴、羽,都不單單是在完成一支作品,而是在講述一段人生。
葉荻連忙推了推身邊的少年:“隋焱,快醒醒,聽。”
隋焱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本來還迷迷糊糊的他在聽到琵琶聲的刹那清醒了過來。
兩人疾步走到樓下,走向江邊。
開闊的江麵上,搖曳的燭火中,一艘小船緩緩駛來,一個人影懷抱琵琶坐在船頭。
待到小船駛近些,兩人方才看清,那是位一襲素衣、鬢發如雲的妙齡女子。隻見她纖指輕撥,一首《西江月》便應運而生。
曲罷,女子抬眼看了看葉荻,放好琵琶,走下船來。
葉荻見狀,行禮道:“姑娘好才華。”
女子淺淺一笑,“公子謬讚了,不過是些雕蟲小技。”
葉荻抬起頭來,隻見那女子明眸皓齒、清麗端莊,在皎潔的月光下,頗有幾分出塵絕逸之美,不禁有些心動。
那女子又開口道:“我方才一時興起夜泛熙江,不想竟擾了二位公子雅興。”
葉荻連忙擺手道:“哪裏哪裏,我們二人今日可是一飽耳福了。”
女子問道:“公子懂音律?”
“略知一二。方才聽姑娘這曲子中頗有羈旅漂泊之意。”
女子微微一笑,“確是如此。聽過此曲者不在少數,但真正理解其中之意的人卻不多。”
葉荻笑道:“所謂高山流水遇知音便是這個道理吧。對了,在下葉荻,這位是我兄弟隋焱。”
隋焱微微作揖道:“姑娘琴藝精湛,在下歎服。不過,如今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府了。還望姑娘見諒。”
那姑娘點點頭,葉荻卻有些戀戀不舍,但礙於時辰已太晚,隻得說道:“姑娘,告辭。希望,我們後會有期,”說罷與隋焱並肩離去。
那女子站在原地,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有些出神。
是夜,振遠大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