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黑暗中傳來竭力而又幾不可聞的呼喊,隱隱約約夾雜著各式各樣的雜音。

李?還是李吟?

唔,不管了,暗暗的,暖暖的,完全不想思考,隨它去吧!

“lin...快...”呼喊聲似乎清晰了點,聲音也似是有點熟悉,少女獨特的聲線,清麗、婉轉,帶有一絲擔憂。

美中不足的是雜音同樣清晰了許多,像是蒼蠅一樣吵吵嚷嚷。

是霖?還是玲?

嗚——應該是麟吧!

我好像叫麟。快?快什麼?

那些蒼蠅真煩啊!黑暗也像是被吵得不純粹了,隱隱約約能看到樹影婆娑和林間佇立的人影。

“麟你個笨蛋!快看...”少女的聲音急促了許多,甚至帶上了哭腔。

雜音也漸漸像是一群人在爭吵,吵個半天沒有結果,喋喋不休,煩死個人。

別哭啊,哭的話臉會...會怎樣來著?

她...是誰?

我,又是誰?

唔,我是麟,她是我...我要去...頭好痛啊!該死的蒼蠅!還在吵嚷,還要把我...放...放下?還說我...不行?

真是該死啊!

嗯?那群人在做什麼!

林間佇立的黑影散了開來,中間一人跪立其間肩上扛著一支粗長的柱狀體,他的背後還有兩人站立在那,雙手對著那柱狀體比劃著什麼。

這是在...刻痕?真是拙劣的手法啊!

“打開休眠倉給他來兩針吧。”突然一道平和低沉的男音傳來,在雜音中是如此明顯,不,甚至比清麗女聲還要清晰。

黑暗中的場景突然凝固了,一滴冷汗從漆黑的隱約是臉龐的輪廓上緩緩滑落。

呼,全想起來了。

黑暗一點點亮了起來,不知不覺間已置換成黃昏,隻是林間跪立的人影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一身款式奇異的黑色製服,眼神堅毅。

他的周圍還有十幾個同樣穿著的同伴,他們的前方是一扇突兀矗立在那兒的金屬巨門,巨門高近十米,寬約六米,周圍是方圓三米的空地,門上雕刻著繁雜的刻痕,光是看一眼就讓人頭暈目眩。

一道高大模糊的背影正靜靜地站在門前凝望著那些刻痕,身後的十幾人默然守護,如同雕塑,搭配上黃昏的殘陽和被微風吹拂卻又凝固定格的密林,宛如一幅莊嚴肅穆而又充滿詭異神秘的油畫。

白衣短發少年的輪廓從這幅黃昏畫卷中一筆一筆勾勒出來,麵容清秀白淨,略顯稚嫩,約莫十三四歲,此時正手捂著胸口,臉上掛滿了驚悚和後怕。

“麟,沒事吧,你剛剛情緒值很不穩定,內源性逆轉錄RNA大量複製,基因鏈負荷超載,SAN值逼近第一臨界點,隊長讓你不要勉強。”

清麗女聲變得有點機械、清冷,或者說剛剛那些擔憂與急迫隻是幻覺?

“沒事啦沒事啦,我這不是好好的嘛。”少年混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幫我謝一下隊長,嵐。”

“噢,還有幫忙謝一下那群蒼…白癡”少年像是剛想起來似的,臉上還掛著一絲鄙夷。

“好的,臭弟弟。”嵐用清冷的聲線說出引戰言論,卻又絲毫沒有讓人感到違和。

“都說了要叫哥哥!笨蛋妹妹!”麟衝著昏黃的天空吼道。

然而少女似是早已遠去,隻有自己的吼聲在林間回響。

“隊長讓你不想現在出去就趕緊幹活。”

隔了良久,周圍的空間才傳來幽幽的回複。

“收到——”少年翻了個白眼,語氣極其敷衍,卻還是老老實實地打了個響指。

周遭凝固的畫麵瞬間活了過來,巨門前的背影側身遠離,並向跪立的男子打了手勢,然後便站在遠處靜靜等待著。

看到手勢,跪立在哪兒的男子眼神一凝,身後兩人齊聲低喝,扛在肩上的柱狀物頓時顯露出條條刻痕,發出瑩瑩白光,嗖的一聲向著巨門飛去。

麟隻來得及看清門中心有一個巨大的倒三角,便聽到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耀眼的白光瞬間占滿整個空間......

破敗雜亂的房間裏到處是破碎的金屬或玻璃製品的儀器,折斷的實驗台和桌椅充斥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房頂的日光燈和實驗室中心垂立的無影燈無一完好,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遍布實驗室的魯米諾反應產生的藍綠色熒光——昭示著實驗室裏曾發生過慘烈的屠殺。

讓人奇怪的是到處都找不到丁點兒屍骨,甚至沒有魯米諾試劑都無法發現布滿空間的血跡。

有人特意清理了現場?在...不打亂原有布局的情況下?

此時實驗室裏的兩撥人卻沒有心情思考這些問題,他們聚成兩圈,左邊是一群身著白色實驗衣的實驗人員,他們正圍繞在一個橢球狀透明容器周圍,有人在緊張測量數據,有人在嚴謹記錄,不時會有人在爭吵著什麼。

容器中是一個懸浮在空中的少年,少年頭上戴著插滿了金屬管道的儀器,雙眼緊閉,麵色略微有點蒼白,正是麟。

另一群人則顯得另類許多,有戴碩大耳環的殺馬特青年倚坐在殘破桌椅上啃蘋果,有肌肉虯結的中年大漢在抱臂打盹,還有含著棒棒糖的少年蹲立在地上打遊戲,隻有少數幾人圍在那兒不知道在看什麼。唯一的共同點恐怕就是他們的服飾都很隨意,和左邊那群實驗人員形成鮮明的對比。

走近了看,會發現那少數圍立的幾人中間坐著一位埋頭伏筆的少女,正在一張張白紙上快速繪寫著什麼,靈巧的纖手蹁躚起舞,連成道道殘影。

少女長發披肩,清秀恬靜,眉眼依稀和麟相似,正是在奇異空間裏和麟對話的嵐。

麟在奇異空間的所見所聞都被少女一一繪寫到白紙上,而且看起來更為詳盡,例如巨門上的倒三角形是由一組組相互纏繞的三顆球體構成的,其餘部分的刻痕也詳細了許多,完全不像是麟在空間裏看起來的那樣模糊。

砰!

濃密的白煙緩緩消散,巨門早已消失不見,更沒有留下什麼殘骸,原地隻餘一個方圓近十米的深坑,坑內有一個可容納兩個成年男子並行的洞口,洞內幽暗深邃,不知通往何處。

黑衣人分散在洞口周圍,取出碗口粗的纜繩,有條不紊地一一滑入洞口。

而麟早在他們之前就飄入其內,不知所蹤。

“你感到恐懼嗎?”

男子空靈悠遠的聲音回蕩在寬闊的實驗室內,無影燈光的照射下,男子一頭金發束為爽利的馬尾,淡藍的雙眸散發瑩瑩亮光,臉龐年輕而富有活力,搭配一身潔白寬鬆的實驗衣,任誰都會把他當成一位年輕有為的科研人員。

然而他的對麵卻是一位被束縛在椅子上的少女,少女眼神空洞,沒有焦距,周身戴滿了儀器。幾名實驗人員正圍在少女身邊記錄著什麼,椅子旁的顯示器上不斷閃爍著各種各樣的數據,其中“恐懼等級”一欄上顯示著“三級”,“情緒值”一欄後是類似心電圖的波形圖,此刻波動規律穩定,顯然並沒有恐懼的情緒產生。

“增加恐懼等級。”男子吩咐道,眼神沒有半點波動。

話音剛落,立刻便有一名渾身套在防護服裏的實驗人員走向少女,步伐謹慎緩慢,生怕踩壞了什麼。

“不用那麼小心,石板比你想象的要堅實得多。”男子似是怕他不信,還伸出腳用力跺了跺腳下的石板。

“是,院長!”

麟這才發現無影燈下的地麵是一塊直徑約七米的巨大石板,石板上刻畫著或繚亂或有序的刻痕,刻痕的繁雜程度遠超外麵的金屬巨門,或者說,巨門隻是這塊石板的衍生物?

即便知道這塊石板上的刻痕極具研究價值,麟也不敢再看一眼,隻能將其交給嵐來完善——直視石板的後果他一點都不想嚐試,盡管這裏不是現實世界。

而且此刻的他,內心早已充滿了怒火。

這個實驗室居然在進行人體實驗!

麟抬頭環顧四周,他早已確定這就是他們之前勘測的破敗實驗室,隻不過現在他再也不會同情這裏即將被屠殺的實驗人員了。

“恐懼等級四級,實驗體情緒值波動明顯。”實驗人員的聲音將麟的視線拉回場內。

儀器上情緒值確實出現的明顯的波動,然而少女的眼神還是那麼的死寂、空洞。

“繼續加大等級。”

“是!”

“恐懼等級五級,實驗體情緒值劇烈波動,神經係統極度亢奮,隨時脫離催眠狀態。”

“又失敗了麼…下一個。”男子情緒似是低落了一瞬,又迅速恢複平靜。

“1033號實驗體實驗失敗,1034號實驗體準備就緒。”

少女被幾名實驗人員抬了下去,一名年輕男子又被抬了上來,同樣的束縛,同樣的儀器,同樣空洞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