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嘴上勒令小趙不提舊事,心裏卻莫名的難受。
徐徐清風,酒香肆意,這倒是其次,主要的那說書人,朕站在門口便已經被其吸引。
京中的酒肆朕倒是第一次去,主要是以往小趙總說裏麵皆是些三教九流之輩,這次他倒是攔了,可惜沒攔住,朕看著他欲哭無淚的表情,別提有多快樂。
小趙常年陪在朕身邊,懂的東西倒多,問他緣由他又閉口不言,朕盲測該是瞞著朕來多了。
裏麵倒還正常,瞧,剛才那群書生不也在裏麵繼續他們的學術研究,朕不好意思聽牆角,便坐在他們隔壁,一壺清酒,一疊花生米,堂前人醒木一拍,故事娓娓道來。
“那劉翠雖為煙花女,流落至此,性格本就剛烈,於高樓遠望,紅花白馬正是那負心人王勝。”
“這昨日的山盟海誓又怎抵得過高門貴女,遠大前程。”
“陛……公子,講的是瓊華謠裏麵王勝的兩段情緣,一為楚樓女子劉翠,二為丞相府女公子陳玉,倆斷孽緣。公子喜歡聽,平日裏老奴可以為公子講書。”小趙殷勤地說。
“你還有這本事?”
朕很是好奇,已然從桌案上拾起一把花生米,攆去上麵的黃色外衣,遞給小趙,看他甚是惶恐的接下:“嘿嘿!公子喜歡那是老奴的福分。”
朕收回眸光,朝堂上一指,“不了,你聲音不如他悅耳。”
堂下喝彩聲不斷,那說書人抑揚頓挫,每到精彩部分總會停上一停,留給人無限遐想,又忍不住聽到下文,這時候他又一拍醒木,故留懸念,搖頭晃腦的說:“預知後情如何,且聽下回道來。”
……這就沒了,朕暗自咋舌,有些吊人胃口。
看來是個老說書人,懂得利用聽眾人的求指欲望,給自己營造客源。
小趙見縫插針給朕出餿主意,諂媚道:“公子喜歡他的聲音,不如把人招入宮,日日聽書。”
朕白了他一眼,認真道:“不喜歡。”
先不說那說書人是否樂意入宮,玩樂的玩意,要是被那些言官們聽到些許風聲,朕耳根子怕是不得清靜。
再者,聽愛妃們讀與朕聽不香嗎?非要聽一大老爺們扯淡。
許是朕眼神到位,他木然扇了自己一巴掌,笑著說:“瞧老奴這張嘴,該打。”
他算是學盡了曆代宦官之精髓,深度詮釋了什麼叫做能伸能縮,惹朕不悅的事及時行止,朕往東絕對不往西。
居家旅行,必備宦官。
突然隔壁傳來一聲大笑,隔間的門被推開,有人朗聲讚揚,驚得朕連連抬頭。
“齊兄,好詩,好詩,不愧是江南才子,溫先生的得意門生。”
溫先生大概是江南的大儒——溫詡,朕曾經多次派人拜訪請他出仕,可惜人家看不上,下巴快倔到天上去了,朕尋思著茫茫朝野有的是能臣武將,並非卻他一人,現在回想起來,朕是吃飽了撐到了沒事幹,人家既然想寫詩作文,寄情於山水,何必打擾他。
於是乎,一篇壯誌難酬的文章在諸多學子吹捧下問世。
讀書人的想法,朕越發不懂了。
話音剛落,那位姓齊的江南才子自謙道:“王兄過譽了,不過僥幸,怎比的上王兄之才。這首陋室銘,其心境,見識,均是不凡,我等終究未達到王兄如此心境,自歎不如。”
文章朕雖寫不出來那種驚才絕豔,但誰讓朕是皇帝呢,平日裏見到的不說上百也有上千,對此朕不興趣不大。
“不過王兄南陽諸葛廬與西蜀子雲亭何故,我才疏學淺,兄台可容解惑?”
小才子語氣便輕巧了些,耐心詢問,朕這個牆角聽的也是三連問號,怎麼與狀元郎一般總喜歡弄些生字僻詞。
“這……”王姓書生貌似答不上來。
怪哉,這年頭自己寫出來的典故還能噎住,也是沒誰了。
“王兄若是不便回答,我不問是。”
“噗……”是另一人說話,言語間略顯尖酸刻薄,“何止是不便回答,分明不知從何處擼來的文章。”
雖說雅間有膈音效果,但他們動靜太大,很快便有小廝過來送酒,小廝態度友好,連帶著朕也被問候一番,朕覺得他在緩解尷尬,否則就問他們一間要酒,很是突兀。
小趙奪過清酒,掏出銀針
動作一氣嗬成,眼巴巴地望著朕:“公子無毒。”
朕……知道。
可你這銀針沒入壇中,叫朕如何飲下,還有這銀針到底從何處掏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