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再向北,便是旅行者極少踏足之地。穿越滇藏邊境的危險路途。於我們,亦是全然未知的方向。

我開始為下一段旅程做打算。在車上,開始尋找有意同行的夥伴。

那個德國小夥最先劇烈地搖頭。’stoodangerous。

滿車的遊客皆是無意。於他們而言,梅裏雪山已是旅程的極限。

一個漢語流利的藏民主動跟我說,你過不去。沒有車,路很難走。沒人修路。

你走過嗎?我反問他。

走過。坐運貨的卡車。很難走。不要去。

你能走過,我們也能。

那藏人望著我,隨即爽朗地笑了。祝你們好運,紮西德勒。

紮西德勒。我笑著說。

hUm吽。

離開中甸不到十公裏,我們的車便拋錨了。

我們下車等候。抽煙。每個人的打火機皆點不著。事實上,從中甸開始,點燃打火機漸漸開始困難。這標誌著海拔越來越高,氧氣日漸稀薄。

我費力地打了幾十下,終於把煙點著。一個德國人亦是反複都點不出火,他向路邊的一個藏人借火。

藏民掏出火機,火苗一下躥出極高。我和微藍錯愕地望著那劇烈燃燒的火焰。

甘,這火機一定有秘密。

後來,直到理塘,我們才了解這秘密。

等待。司機亦與我們言語。打著電話,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語言。

我們隻有等待。浸透在渺茫的未知之中。我們不知,他是會讓人來修,還是開來一輛車。又或者,終究修不好,我們被送回中甸,等待明天。

我們一大群人,愣愣地坐在狹窄的公路邊。看著一個當地人,把兩頭負重的犛牛趕上山,又趕下來。再裝上木材,又趕上山。

一個多小時後,終於駛來一輛小車停下。

微藍,完了,他們一定是要用這輛小車,一批批把我們送回中甸了。

幸運地,小車上的人拿著一個碩大的車輛零件下了車。司機迅速地裝上,又把換下的壞零件交給小車上的人帶回。很快,車子又發動了。

一個多小時後,我們穿過金沙江上的大橋。接著是沿江的峽穀,迂回曲折。這是三江並流區的腹地,三條大江垂直插入橫斷山係,在極近的距離中穿出三道縱深幾千公尺的大峽穀。據說這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景象。

我指著峽穀的對岸。微藍,那邊就是四川省了。

啊,我的家鄉,竟然這幅景象。微藍看著江對岸渺無人煙的一片崇山峻嶺,嘻嘻地開玩笑。以前,打死我也不信,這竟然是四川。

不久以後,金沙江和四川轉了彎,我們看不見了。接著,路過一塊白馬雪山自然保護區的牌子。我們開始不停上升,上升,蜿蜒爬行。車窗外,能望見上來的路。迂回看,一圈一圈數不清。緩慢爬行的卡車,不久便成為了垂直於我們下方的一個微小的點。隨後望不見了。

許多初次高原旅行的乘客,這是第一次親身體會到海拔高度的力量。有幾個開始眩暈。嘔吐。隨著路程越來越曲折陡峭,他們開始吸氧。

隻有微藍。初上高原的她,毫無知覺地靠在我身上睡著了。不停變換角度的發夾彎,微藍的身體東倒西歪,卻毫無醒來的意思。好吧,我隻好,摟住了她。

白馬雪山。在很多地圖上亦標注為白茫雪山。身入腹地,才知道白茫並不是指積雪。

霧。初時並不在意。但很快,整個車廂的四周,被白茫茫的霧所籠罩。不是城裏冬天的大霧,而是如同白色的棉花毯,籠罩於四周。車窗外除了一片雪白,連近在咫尺的景物,亦絲毫不見了。

前窗外能見度也是零。就在一片白茫中,司機毫無減速的意思。沒人看得見路,隻有他依舊鎮定地左一個一百八十度,右一個一百八十度地駕駛著汽車行進。

這是我旅行中第一次真正的恐懼。德國人幹脆大叫了起來,用英語問我,他為什麼還能開。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沒辦法,那司機是個巫師。

德國人似懂非懂。他們誇張地緊緊抓著椅背,隨著車輛劇烈的轉彎,驚呼不已。

微藍醒來時我對她說剛才大霧中的奇跡。她大口喘著氣,說,我真幸運。醒著的人都嚇死了。而我一覺醒來,對曾去到地獄的入口,一無所知。

那時車已駛入另一個海拔較低的林區,停在一個開闊處休息。窗外,一排各族各色的男子並肩站立,對著望不到底的峽穀,和遠處的密密山林,組成某種奇特的異象,並做著必要的新陳代謝工作。

我問微藍,呼吸舒暢嗎。

不舒暢。因為你的手,在我肩上。這很讓人呼吸急促。

我抽回手。別開玩笑,說真的。

那我倒還真的沒有高原反應了。化學反應,倒是有一點。

我不再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