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S和星際爭霸、紅警,你會玩什麼?別指望這裏有魔獸世界。
會CS。
那就好。我穿過小巷,推開一扇地下室虛掩的門。是喧鬧的黑網吧。
找到老板,給了十塊錢。順便要了一瓶子熱水。
韓楚,打CS,裹上毯子,喝熱水。
任何地方的網吧皆無太大不同。離家者和無所事事者的天堂和旅館。空氣混沌,悶熱至極,奇怪的氣味混合。
四個小時後,我們渾身濕透地離開。悶熱的網吧具有桑拿的奇異功效,而CS是麻醉劑,令你忘卻疲憊和時間。
我輕易不打遊戲。因害怕沉迷。這不是我的工作所能承受的麻木。
一連輸了韓楚幾十輪。
甘,我去洗澡。
不行。蓋好被子,捂住汗,強迫自己睡著。
你比我經紀人還討厭。但你有一種力量,甘,你能讓人覺得你是對的。
這不是什麼力量。是旅行中疾病和折磨換取的經驗,和我眼中無貴人的緣故。
此時窗外過時的流行歌曲又開始播放。我料你現在很受傷,很受傷,很受傷。大不了痛哭一場,日子要過路還長。
但疲倦很快擊敗了我們。
Pa叭。
醒來已是黃昏。微藍一個人看著漫畫。我和韓楚的燒皆已退了,頭亦不痛。我們都好了,於是開始饑餓。
一人一碗麵。韓楚開始朝微藍吹噓,我巫師般的網吧療法。甚至號稱我救了他的命。
或許是真的。在高原上,在何時不是需要著生還的幸運。這漫漫群山中隱藏的危險,並非隻是駭人聽聞。
我亦曾有朋友離去。在川北,活生生被泥石流衝走。至今他尚在失蹤名單上,無跡可尋。還有三個月滿失蹤兩年,他方可以在人間列入死亡名單。
或許他的家人亦已絕望。然而或許他隱藏在群山深處,某一刻破土而出。
那隻是我的一相情願。
韓楚於次日離去,返回麗江。許是受了驚嚇,他忽然發現飛機的美妙。不到十個小時,他便可睡在溫暖的北京。
隨後不能隨意逛街。不能去黑網吧打CS,不能被人隨意地拉去,勒令不準洗澡。他要麵對的是層層的保護。長槍短炮與閃光燈。那是另一種疾病。但因習慣,亦已麻木。
第三天微藍已活蹦亂跳,嚷嚷著要繼續向北。因為我告訴她下一站開始,將有真正的雪山。
那些積雪,像愛你一樣終年不化。
去死吧。她說。
在我的堅持下,我們在中甸繼續停留一晚。
為了撫慰她急切的情緒,我帶她去碧塔海遊玩。我打破了保持七年的習慣,購買了昂貴的門票。坐著風景區的專用大巴,聽著藏族導遊小姐的解說詞,做一個幸福而愜意的遊客。
在山頂,擠滿東北口音的遊客。他們似乎終年快樂著,大聲地閑聊,拿出氧氣罐假惺惺地吸氧。雖然這裏無非不到四千公尺,似毫無必要。
又有一個政府官員的旅行團。滿口京片子的張局劉處王科。拚命地照相。笑逐顏開的背後,或者有暗潮洶湧。
近處是大的高原湖泊。淺處的沼澤與草地連成一片,花朵未央。遠處泛起騰騰煙霧。
甘,你看,多好。整個兒一個鋪了綠地毯的大澡堂。
風景不算美。這般的青山碧水,高原上隨處可見。正像我曾尖刻地嘲諷過的九寨溝。啊,那顏色的湖泊,川藏公路上每隔十公裏有一個。
這是少年心性的一貫使然。因我生長於江南鄉間,那時候,實無法理解如此多的遊客湧向周莊烏鎮。那般的水鄉古鎮,隻是我少年時隨處可見的風景。
直到十幾年前開始漸漸有變化。河流被填平。工業化風起雲湧。老屋被拆除,換成高樓廣廈。僅存的幾個,則被如動物園鐵籠般圍起來。僅存的出入口,向外鄉人收取令人咋舌的門票。
我們亦如此圈起黃山泰山。圈起廈門鼓浪嶼,或者蒙古草原。似乎這些自然與文化的遺產,已成了當地政府的私有財產。
然後名聲越唱越響。遊人越來越密。垃圾越掃越多。風景越遊越貧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