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勝不明所以，“你說什麼？”
“京中不同於塞外，將在外命有所不受，可三哥一旦回去，就是光杆司令一個，軍權一旦被奪便再無翻身之地。古往今來，詔人進京福禍相依，看見過不少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我當時就在想，若是不去就此反了也就沒有這麼悲慘的下場了……可是他們都不會幹，因為那就出界了啊……”
苟勝早知孟言不是說著玩玩，他是真想讓殿下反。京中此去凶險，他又豈會不知，可又有什麼拒絕的理由？苟勝不斷懊悔，悔不當初貿然行事，哪怕是為家為國，這其中的真心又有誰會去一一分辨呢？說到底，人都是願意相信自己希望的解釋罷了……現身陳國王都這件事，殿下百口莫辯。
“……所以對他們而言就隻有一條路，哪怕知道是死路一條都會心向往之，說不定還存了幾分僥幸，又或許覺得對得起自己生前身後名。可尋常人死了就是死了，故事就結束了，還有什麼意義呢？”
苟勝歎氣道，“是沒意義……”
“荊棘載途的話，那就把它變成康莊大路吧……如果孟家和太子礙事的話，現在剪除不了就隻能分權分勢了……比方說把孟家拉下來怎麼樣……”
苟勝一臉疑惑，孟言從剛才開始難道一直在自言自語？
“最不濟，要把這五大國，四大家族都挑一邊，現在拿孟家開刀的時機剛剛好……”
“小言，那可是你的宗族，哪怕你再想幫忙也不能。”
隨後，苟勝見到了他此生都不曾見過的瞳色，冷冽的如同冰潭寒水，肅殺的寒意似要把人刺穿。
“在權利的道路上，哪還有什麼親族。軍師，你腦子進水了不成？奪嫡爭權的人倘若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還存有不必要的婦人之仁，那到最後等待他的隻能是死無葬身之地。倘若有這個自信開創盛世天下的話，就更應該積極進取。因為，如果懷抱這樣誌向的人失敗了的話，那不就是天下的罪人了……因為，是自己的無能而把天下送到了昏庸之輩手中啊！軍師，你想成為這樣的罪人嗎？”
苟勝身心俱驚，這樣的話竟然出自這少年之口，這樣的言論聞所未聞！什麼叫‘懷抱誌向的人失敗了，便成了天下的罪人’！
“你怎麼……這麼說話，”發現自己語氣的柔弱，苟勝清清嗓子以更沉穩的聲音說道，“人無完人，”可話一出口便被孟言的冷笑凍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啊軍師，沒想到連你也會這樣麼想，哦，不，其實，你應該這樣想……人無完人，下一句話你想說什麼？想說失敗了也無可厚非嗎？是想說在將來的某天被打敗了也因該笑對這個世界，因為已經努力了，拚勁實力也贏不來的話就是自己技不如人，這樣甘之如飴？開什麼玩笑啊軍師，怎麼可能甘心啊！為什麼就不能追求不敗呢？拚盡全力？嗬嗬，什麼叫全力？你一多半的力氣都花在怎麼當正人君子了吧！哈哈，對不起，實在是太好笑了，我都流淚了……哈哈……”
苟勝不知該如何應對，麵對孟言的笑聲，他隻覺得羞愧難當，卻還是掙紮著反駁，“如果隻為了眼前而拋棄了自己的底線，這樣的江山即便到手了就真的能安心嗎？說到底自己都是這樣不念情的人，將來又怎麼約束臣子百姓呢！”
張喬三指撐腮，斜眸道，“原來你已經想到這麼遠了啊……”
仿佛被看透了心意，苟勝不由得紅臉低頭。
“自己做不到的就不指摘別人啊，以身作則，很有意思的君子自律呢……但，如果走不到那一步的話，這就是純粹的枷鎖了。說到底，那些人中龍鳳不過是站在那個位置以後才裝點起自己來的，從而帶動世間純正之風，軍師你有沒有想過，秀才遇上老虎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