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是我第一次遇見祁朔,花寒說,姑娘這是情根深種了。
我說,這是孽緣不了。
現世裏,我抑鬱而死化作陰間的一縷幽魂,入鬼門關,在抱犢山的轄地,遇到了正當值的嵇康,他說,看樣子你是個有詩情的,陽壽未盡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了,莫不是黑白無常勾錯了人吧?
我翻了翻生前最後的記憶,七天七夜不眠不休,認命苦學的我正挑燈夜戰備戰考研。人生小二十年,學不曾大放異彩,生不曾流轉華光,凡是我奮力所求,大多是事倍功半。“如果就這樣學死在夜裏,也是一種解脫。”就這樣想著,好像騰雲駕霧一般,整個人猶墜五裏霧中。
篆書雖然不好認,但我還是曉得那寓意結束的文字——鬼門關。
一路上或吵或鬧,沿途黑霧轉騰,時光盡數虛耗的我,在此生最後的享受竟是探看鬼門沿途黑影,真不曉得,這算是我貴得,還是我的枉失。
即便無法私自探看,我也曉得自己一雙無情目不參雜半點情緒。
眼前,嵇康就搖著文人扇不言不笑的把我望著。
我不曉得他有什麼念頭轉過,就那樣慵懶的一笑,邪邪的一笑,“要都如你這般偷懶,陰司的門檻都要被你們踏平了,來都來了,不如瀏覽一番權當消遣。”
我知道大人物說的話都不是在征詢意見。
是以,我就這樣清清楚楚,又不明不白的被送到了大昭,這具屍體身上。
用科學點的說法,我這是詐屍,稍微委婉點,這叫做轉生,庸俗的說,我被穿越了。
在我的認識裏,穿越這樣的事之所以會一夜爆紅,並且至今經久不衰,其真理就在於一個誌得意滿。
這幾乎實現了所有人掌控一切出奇製勝的欲望。
在自己的人生裏所有停留在想象層麵的事,在異時空裏都是附屬實踐的真實體驗。奇幻詭譎,引人入勝,僅作為一個看客都覺得過癮,這也是所謂的穿越在手,魚與熊掌兼有。
可看到這個身體之後,我很疲累。
嵇康領著我在水鏡前駐足,鏡花水月裏漣漪激蕩。
“你可瞧見了?”
我瞧著那投河自盡的少年,心肝一顫,“瞧得清楚。”
“陰曹地府可不是人人想來就能來的地方,人活一世尚不珍惜,可悲可歎更是可恨,你可曉得這些人的去處。”
“曉得。”
自戕者,需受盡十八般困苦。
“他,我是不會輕易放回去了,黑白無常回來前,你倒是可以去消遣消遣。”
我尋思著,勾錯魂這碼子事說大可大,嵇康這是不想落人口實先把我藏起來拉倒。可我就是這樣綿軟溫吞的性格,他說是一,我也不會去反應二。
“時候差不多了,自然把你倆換回來。”
那這可真是一次穿越遊了。
許是我過於死寂的反應,我扭過頭對上他打量的目光。身為一方鬼帝,生前又是聲名顯赫閱鬼無數,本以為眼刀如鋒,卻沒想到被他這樣望著自己卻出奇的平和。
這或許就是絕對的壓製。
無從藏匿,更無需隱瞞。
人為什麼會有恐懼?或許是處在對立中,還有對抗的意識,換言之,就是相信一線生機姑且一試。雖有一爭高下的勇氣,卻也飽含著成敗的恐懼。
可我的潛意識裏,早已繳械投降。
不禁苦笑,原來無懼無怖竟是這樣沒骨氣的事嗎?
嵇康見我笑了,瞳仁一滯,溫和地說,“想來你也是個大氣的。”
這人的前半生,他草草的一語帶過,便一扇袖風,將我送到了他身體裏。
滿屋子的人,環肥燕瘦,嗚咽之聲不絕於耳。之前聽說,凡是自殺沒死成的人都不會再死第二遍。我想,這人如果回來麵對這樣嘈雜的場麵準還能再被煩死一回。
如穿衣服一般,漸漸的將自己的胳膊腿跟這具肉身貼合,雖然不是高級定製,我決定還是給嵇康五星好評。
我咕噥喉嚨的動作被小廝察覺,一屋子雀躍之餘,人來人往的又互相奔走相告。半合著眼,嵇康的身形逐漸看不真切,我知道,陰陽有別,很快我就會重回陽界,對陰司諸事不覺不察。臨別之際,嵇康背著手,出言提醒道,“謹言慎行,多加珍重。”
我用殘存的意識,最後動了動脖頸。
大昭承德六年,孟家的三少爺孟言歸家途中路遇刺客,性命幽微,幸得先祖福澤庇佑,天顏轉圜,陽壽無虞,且餘毒未清,纏綿病榻三月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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