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當前的大雷音寺中,李公義是以凡人之軀來演練那縹緲青天上的所謂天道,是天人交戰之中的天,那反而舉刀自天下劈下的老酒鬼,就是一個真真切切胸懷無數情愫的人。
李公義袖袍之中溢散出來的墨香,雖說是香味,卻包裹住了那刀鋒之上的寒氣,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悟透其中的境界高深,但是老酒鬼也不是常人,他藏了十多年的刀鋒可以被藏住,但是必須是他心甘情願,遇難不發,如今被那股墨香包裹住的,也不過是他甘願隱匿的殺意罷了,他心中對李公義本就沒有殺意,那些所有殺意隻不過是他的刀的另類體現罷了。
刀劍在某種至高境界之上,應時有些相通的,騎牛的王二看著那墨氣成了許多團,不斷的湧動著,可他眼中有一絲明悟,自他胸前傳來,然後他輕念一句:“破了。”·
在他這兩個字剛剛落下尾聲的時候,老酒鬼的笑容徹底裂開:“破!”
那成團的墨氣在空中被炸開,像極了一朵朵呈現在畫紙之上的水墨花朵,老酒鬼手中的長刀又朝下攻了三四尺的距離,離李公義隻剩下一步之遙,李公義的膨脹的衣袍更加膨脹,在風中傳來的衣袍隱隱撕裂聲在每個觀戰人的耳邊響的分明。
司徒浩然胸中有些明悟,老酒鬼這一刀,應也有些無畏的意境在裏頭,他心底默念著:“雖無壓迫亦然無畏,這才是大無畏。”
與老酒鬼相處的最久的小酒鬼陳熙予則是很自信的樣子,雖說他還不是聖境,甚至隻是因為心底的那道枷鎖徹底打開才僥幸入了天境,可他對老酒鬼的了解,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為透徹的,他望著那依舊在不斷顫抖掙紮想要破開桎梏的刀鋒,想起了著許多年來一直在屈的老酒鬼。
能屈能伸者,是大丈夫,老酒鬼屈了這麼多年,可比起這世界的許多人,這大丈夫之稱,他當仁不讓!
雖說陳熙予能看出李公義不是個好相與之輩,可他知道,就算李公義真個就如同旁邊人議論的,和那青天之上的所謂天人有些關聯,可老酒鬼,也不會在他麵前皺半下眉頭,甚至不會遜色他半分。
在陳熙予的心中,或許老酒鬼不如那人間第一王白遠矣,但是如果王白真個擋在了老酒鬼之前,他也信任,這個老酒鬼敢拔刀,這不是什麼所謂的無畏與否,而是心境豁達與否,倘若有半分羈絆,半分拘謹,那就拔刀一斬來求個痛快了當!
在老酒鬼手中的那柄長刀,也沒有所謂天人天仙天神的分別,他和王白某些程度上之相像的,王白大道至簡,他此生最強的一劍是遞劍,那遞劍之中,有天人的金剛不壞之意,有天仙的正氣浩蕩之勢,也有天神的某種氣機牽引。
老酒鬼的武道追求,也不過與王白相去不遠,就是這一刀之下,涵蓋萬千,所以他和李公義也隻打算用這一法子來搏個勝負。
不過被整個南唐稱作第一武才的李公義,的確不愧武才之名,且不論他昔日有沒有在老酒鬼的刀下敗過,可此時,那刀一點一點的逼迫在他的身前,那紅袍已經有些快包裹不住他藏於衣袍之內的元氣,可他的臉上依舊自信十分。
在刀即將架到他脖子上的時候,他眼中清明十分,老酒鬼心中閃過一絲驚悸,老僧看了二人一眼,左手將手中禪杖甩到了空中,禪杖之下,有金光包裹住了整個武台,之後他雙手合十,默念經文,禪杖之下,無數經文印在了武台旁的金罩之上。
客劍手中的三斤出鞘半寸,橫在胸前,他站到了小童王二身前,司徒浩然則是感應到了某個氣機牽引,心中有一絲喜意。
李公義等的就是天地之間的元氣不能再壓縮的這一刻,如同一個大球一般的李公義突然像漏了氣一樣,老酒鬼手中的長刀已經開始劇烈的顫抖,他的額頭、脖頸之上青筋盡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