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鍾的規矩是早晚一撞,一撞共一百零八下,一聲強於一聲,最後一下撞擊聲能在這天音穀中回蕩多次,直擊蒼穹之上,而當時的木魚就喜歡爬在戒癡背上看著他敲鍾。
生活的改變是在木魚六歲那一年,戒癡已經打算出寺,去南唐,因為他覺得南唐太平,且繁榮昌盛,他可以在那裏好好的參悟他的佛理,宣傳他的佛義,說白了,戒癡預見到了那天下即將要迎來的大亂,從這一點中,戒癡雖未入天境,感受不到個中氣機,卻能預感到天下將亂,實在難得。
戒癡不忍,不忍見到生靈塗炭,不忍見到兵馬殺伐,於是眼不見為淨,選擇一個人跑到南唐,不知是怎麼說服了李公羊,允諾他在南唐開了一個破曉寺,他就端坐其中,開始參悟佛法,一直至今,重歸西漠。
……
夜間,燈火通明的遼鎮中,王六笑的很開懷,他和肖若若站在眼前的薛三麵前,笑的很開心,倆人一身新衣,對視之間的雙眼含情脈脈,而薛三看著拜堂結束後的二人,同樣有些感歎。
當年那冷血的蝠王,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宿,他給王六說著:“三兒,過幾日的佛節我得走一趟大雷音寺,你不是問我需要你在這裏做什麼嗎,好好的給我折騰出個義子便好。”
“大哥,放心,若若可想要孩子的緊,哈哈。”聽到這話,肖若若害羞的低下了頭,那臉上的胭脂都蓋不住姑娘臉上的兩片紅雲,她輕輕的拍了一下王六。
薛三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王六,身後是薛玉和趙姝,他開口道:“送君千裏終須有別,你就不必送了,我去也。”
“不知薛神醫可否帶我一程。”當眾人往遼鎮中看去的時候,王六的麵色不禁一緊,眼前這個中年人雖有些邋遢,可他永遠忘不掉當年他刀下的那些魔教亡魂。
“求之不得。”薛三笑的很淡然,老酒鬼自己飲了一口酒,然後拍了一下王六,說了一句:“六爺,新婚快樂。”老酒鬼的眼神很真誠,他也想起了當年自己想要隱居時候的夢想,可惜,自己沒有這個結婚的福緣。
王六雇來的馬車已經到了眾人之前,薛三看了一下王六,說道:“無礙,我去也。”
老酒鬼自己坐上了車夫的位置,幾人上車之後,老酒鬼揚動馬鞭,一行人開始行往大雷音寺。
西漠邊境近日來多了一個苦行僧,那僧人不開口,隻是默默的走著,他行走的方向不是大雷音寺,而是那天宮,人要求的公道太多,可是我不是為什麼人而求,隻是為了自己而求,所以來這,我一個人就夠了。
隻是在苦行僧的前路上,出現了一襲紅袍,紅袍半麵,曾是南唐第一武才,天仙武聖李公義。
“你不能一個人去。”李公義的聲音很淡,看著眼前的段豐喜,心中有些感慨,那些場景好像就在昨日。
心中對兄長有怨懟的自己靜靜地坐在觀星閣內養著胸內的那口氣,而這個修著閉口禪的家夥就在自己旁邊,一日複一日的讀書,寫字,吃飯,睡覺。
他們兩個之間沒有交流,可心中的那股憤懣大抵相同,所以李公義來到了這條通往天宮的必經之路上來堵截他,這個曾經也算青年一輩中風流人物的段豐喜停下了腳步,可他的眼神隻說明了一句話,讓開。
他不想和眼前這個和自己一樣想找天上人清算的人動手,他修了這麼多年的閉口禪,一旦開口,可敵天上人,但是倘若他依然做一個啞巴,他絕對敵不過眼前的這個人,但他與他的悲歡類似,於是他決定講講道理,他麵色苦悶,抬頭望天,天上有一朵雲是佛陀模樣,可那佛陀的胸口漏了一個洞,佛陀已無心。
李公義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看到段豐喜漠然的眼神之後,他頓了一下,開口道:“我送你一程。”
段豐喜臉上的線條變得稍微柔和了些,點了點頭,倆人並肩,同往天宮。
隻是二人不知道,天上有一朵雲正在他們頭上飛過,雲端有鶴,鶴上有一個老人,老人手握拂塵一把,在雲端之上跟著段豐喜。
老人的道是孤隱之道,縱使是入了天仙聖境的李公義也沒有感覺到老人的存在,老人姓段,大道觀前任觀主,段淳罡!
約莫半個時辰過後,那天宮所處之天山縹緲峰已經到了二人眼前,李公義最後說了一句:“決定好了?”
段豐喜看向李公義,淡淡的笑了一下,做了個揖禮,既然你已經懂我決定,又何必再問,雖不與我同上此宮,可一路有你相伴,幸甚。
兩人都沒有開口,可彼此之間已經懂得了對方的心思,李公義抱拳還禮,而後回頭。
段豐喜,你此去不能成,但你既然已經憋不住,那你去吧,不過是個先後罷了,我李公義要討得那份公義,再加上你一份便是,胸中一口濁氣起,李公義轉身,看著段豐喜,此地有我,最後觀賞一番你的絕唱,倘若日後沒有人記得你,我來為你正名,人間尚有人敢向天問道,在我等之前。
咧嘴輕笑,啞然無聲,段豐喜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酒葫蘆,裏麵裝的是離開大道觀的時候裝的蓮子酒,他一飲而盡,身上的氣勢完全散發,天宮之上有驚雷,軒轅策立於縹緲峰巔,低頭看向那氣勢彙聚處,傳出一聲冷笑。
天宮之上,有天人下凡,天人並非軒轅策,軒轅策隻是負手,望著那個在他視線盡頭猶如一個螻蟻一般的段豐喜,既然你要求死,我就送你一場厚禮,能不能收下,就看你自己的了。
啞巴開了口,身旁有無盡狂風起,狂風之後是一臉淡然的李公義:“好風憑借力,送君上青雲。”
嘴角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段豐喜說出了這麼多年的第一個字:“疾!”
風勢更猛,風中有殺意,段豐喜在這大風之中猶如謫仙,口中發出的那一絲聲音成了奪命利刃,那些下山的天人再也沒有下山的機會,疾如風,風如刀,他們的脖頸處已經多了一絲血線,然後他們倒下。
“起!”風勢卷起,段豐喜的嘴角已經有了一絲血跡,啞巴開口,強行入聖,他透支了他餘下的所有,謫仙借風勢飄到了半山,空中雷劈下,啞巴吼了出來:“子不語怪力亂神!”那些雷龍在嗬斥之下變成了蛇,蛇又變成了小火花,最後湮滅在了半空中。